第五章不配再叫师傅（2/2）

他朦胧的眸色攸然被震惊取代，似冰冷的岩石忽然迸裂开出最美的花来，那狂涌而来的欣喜，是他此生难有的情绪颠覆，脱口而出的话透着微微的轻颤与小心翼翼，“师傅，你没死？”

“没死，我没死。”颜玉见到月无心的意外之喜与激动渐显平复，她盯着月无心的双眼，慎重道：“我的事，稍后再说。你能不能先帮我救他？”

颜玉将团子放在不远处的竹床上，上面铺着洁净的被褥，可见月无心已将这屋子打扫过，不知他是何时回来的。

月无心目光随着她挪动，又愣了愣后，方抬步上前，定定看了看颜玉，眉峰微陇，“你需要休息！”

颜玉按捺住揍人的冲动，耐着性子道：“我知道，但我现在要先确保他平安无事，我才能放心的休息。所以，我们能不能先瞧瞧他的病？”

“哦。”月无心点了点头，终于将目光落向了团子。

这是被她刺激的？还是久了没见，他变傻了？颜玉瞧着月无心今晚这慢半拍的反应，脑中浮现疑问。

“愣着干什么？”颜玉见月无心瞧着团子，半天没反应，终是忍不住出声催促。

不用把脉查诊，瞧着这孩子的病证，月无心也知道，这是中了他的毒所致，再看了看忤在旁侧的两人，团子的身份，在他心头渐显明了。

起身取了几位药煎好喂团子服下，又拿了药给他溃烂的皮肤擦试，末了起身净手，颜玉见此，几乎是迫不及待道：“他这是什么病？你可能治好？”

月无心眼睑微垂，净手的动作顿了顿，眸色落在修长的指上，复又细细清洗，“目前还不能确定，不过我可以用药将他的病情稳住。”

“你一定要治好他，他对我来说，很重要。”颜玉上前握住他的肩，向来清冷的眸中，竟隐隐透着恳求。

月无心心头微微一痛，他静静的回视着她，道：“好，我答应你。”

第一天过去，团子身上的溃烂的皮肤不再继续漫延。第二天过去，团子从昏睡中转醒，还有了胃口喝粥。颜玉紧皱的眉终于缓缓舒展。

沈太医这两日也没闲着，虽然身受重伤，他仍是咬牙强撑着身体跟在月无心身旁打转，美其名曰给他打下手，实则明眼人一看就知他是想从月无心那里偷师。月无心对此似许以默认的态度，沈太医也就偷的愈发心安理得，不明之处，还主动向月无心请教，向来气性怪异的月无心竟难得的对他开口指点，倒是让颜玉略感诧异。

第三日，团子精神大好，缠着颜玉带他出去玩。颜玉好说歹说以等他病好了给他做各色美食许诺才让他乖乖在床上养病，打消了此念头。

“可有空嫌陪我出去走走？”颜玉来到晒药草的月无心身旁。

“嗯？”月无心回过神来，呆呆的看向颜玉，颜玉将话再重复了一遍，他方如梦初醒般应了声“好”。

绕过几丛开的红艳的三角梅，颜玉驻足。

月无心亦跟着停下，终于要来了么？

“为什么那样做？”颜玉近乎逼视的看着他，眼里翻涌的种种情绪，让月无心心亦跟着一寸寸的沉了下去。

果然，真的是她，她知道了！

“纸上谈来终觉浅，只有亲手实作，我才能更好的领悟其中精髓。”月无心答的很淡然。

“他们都是活生生的人！”他无所谓的态度，让颜玉心寒，“你难道就没有对生命最起码的尊重？纵是你想要亲手实作，也没必要拿活人来做实验。”

他想说活人和死人虽然都是人，但其实他们解剖出的结果不尽相同，他有很多的理由可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辩驳，但他却之字未提。他只轻握住她的衣袖，眼如琉璃般清透看着她，眉梢处携着天生的忧郁，一如初见时的模样，“师傅，能不能原谅我这一次？”

现代时在学术上走岔路的人不在少数，月无心也不过是步上这岔路上的其中一人，颜玉很想说原谅他，可一想到那残忍的画面，“原谅”这二字，她就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以后，别再做这样的事，别让我后悔当初教了你。”颜玉继续前行。

她终究是无法原谅他，倘若她知道了他不仅解剖了那些活人，这京都城有所有人中的毒都出自他手，他还率兵将京都包围，要杀更多的人，她是否会恨极了他？她的衣袖在指间划落，月无心沉默跟上。

“月无心。”良久，颜玉清冷的语声再次响起，“能否看在我们师傅一场的份上，帮我个忙？”

她与他，已疏远至此？

“师……”月无心敛了声，或许，他她心中，他已不配再叫她“师傅”，他默了默，道：“只要是我能做到的，我一定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