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1/1）

就在过江龙向小头目交枪的时候，岸上有人看见，便急忙报告冷如铁：“报告，四爷，共产党的代表，把手枪都交给咱们的人了。”“没瞧错么。”冷如铁万万没有想到，竟有这样大胆的年轻共产党人。他又手捻小黑胡子：“这个，这个，这个……”他一遇有急事，就好这个，这个的。他把手一摆：“再让他过过我四爷的刺刀阵！” --过江龙下船登岸，就见有二十名老头儿，都是六十左右岁，衣着打扮清一色水儿，头戴大边儿草帽，蓝布大褂，青斜纹裤子，登山虎的洒鞋，浆白布袜子，满面红光，两眼有神，看来都是绿林中行武中出身的老将。这二十名老头儿分左右排开，一边十名不多不少。个个抱拳当胸，异口同声道：“共产党代表辛苦了！你好，你好，你好！”过江龙满面春风，潇洒自如，抱拳还礼：“各位老大爷，您好！您好！”“请。”这些老头儿把手往狭小的山路里一指。过江龙走进崎岖小路，觉得阴阴森森，不由得奇怪起来：为什么放着宽敞平坦大路不走，偏让走这狭窄、崎岖、险恶的小路呢？莫非有什么埋伏，搞什么名堂吗？想到这儿，自己心里暗笑起来：共产党人是不怕死的，革命不怕死，怕死不革命！只要卖头朝外，船家烙饼一一划过来。那位问了，你可别瞎扯了，船家烙饼划过来是啥意思呢？这是歇后语。划过来就是翻个儿的意思。那就是说翻过来呗？不行。因为行船忌讳“翻”字，所以管“翻”字叫“划”。闲话少叙。过江龙是保定师范的高才生、闹*的领袖、经过风雨、见过世面的人，加之参加党组织后，干了几年地下工作，锻炼得能文能武。所以，上级党组织才派他来争取冷如铁这伙人马参加抗日行列壮大抗日队伍。他对今天的形势有所估计：冷如铁虽然是个江湖野人，但有正义感，不会干出不仗义之事；如果干，何必不见面就下手呢……好，想这些没用，到哪河脱哪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于是就昂首挺胸向前走去。二十名老头儿像众星捧月，跟在后边。走进一片茂密的树林儿，过江龙一愣，哼！双拳紧攥，眼睛瞪圆，但见树林边露出刀光闪闪。啊！明白了。原来摆上“刺刀阵”了。过江龙假装没看见，他沉着、坦然、不紧不慢地向阵地走去。这刺刀阵二百多名弟兄，这边一百多向左，那边一百多向右。刺刀尖对着刺刀尖，间隔一尺多远，在肩头上边，脑袋下边，正好在脖颈上。这阵势太损了，不仅仅要考验人的胆量，也要考验人的功夫，如果胆小怯阵，稍微心一慌，身一晃，轻者受伤，重者脑袋搬家；可是过江龙气不长出心不跳，面不改色眉不皱，像铁打的金刚，标杆溜直，甩开大步向刺刀阵走去。他心想：登刀山，下龙潭，闯虎穴，掏狼窝有何可怕！小小“刺刀阵”，吓唬那些胆小鬼去吧！他两臂端平，目视前方，“唰唰唰”向里钻去。两个肩膀的刀尖“嗤愣、嗤愣、嗤愣”山响，把二十名老头儿都看得呆了，有的伸出舌头，有的忘了收回头都成了吊死鬼啦……

“报告！”一个头目急匆匆走进大厅喊道。冷如铁马上问：“什么事？”“报告四爷，共产党的代表来了。”“啊。他害怕了吧？”“不但没害怕，跟四爷您说，人家昂首挺胸，还真有点功夫呢。”“挺胸，有功夫？好样的。请进来。”

过江龙穿过一段阴森树林子，快步走上环山大路。这座山寨虽然够不上高山峻岭、奇峰陡壁，但看来面积很大。有肥沃良田，有苍松翠柏，尤其是山在湖中间，更为壮观。不怪冷如铁选此山为寨，真是个易守难攻的要寨。走到南山坡上看见一座深宅大院，青堂瓦舍，四层宅院，都是东洋式的古典建筑。冷如铁哪来那么多钱呢？原来这座山寨是日本特务头子专门训练特务的地方。当年冷如铁和耿仨俩联络众绿林好汉巧夺山寨，便联手消灭了特务头子，重修工事，占山为王。再说，过江龙走进一条石砌平坦角道，路南是马号，路北是广亮门。门前是上马石，下马石，拴马桩，带钢环，汉白玉台阶有十三层，上在门灯，下有冷凳；黑门框，红门边，绿门蕊儿，铁叶子，菊花钉，门匾上写“斋庄忠正”四个大字。大门东侧挂块长方木牌，白地黑字：“微山湖抗日独立军”。过江龙一看心里好笑，不足一连的人马，敢称大军。院落内，高搭彩棚，红绸子镶边，绿缎子挂穗，海幔的围子。通往上房的甬道是磁砖铺地，五尺多高的架枝桃，四色柳桃分白、粉、红、黄。荷花缸，养鱼池，四季不谢之花，八时不落之草；五间北房为上，还有东西配房，东西耳房，东跨耳是厨房，西跨耳是茅房。一看正房前的台阶上首站着一个汉子，四十上下，中等身材，长得很墩实，戴着巴拿马的草帽，上穿白串绸小褂，下穿表缎子的肥腿蹲裆裤，丝线的白袜子，礼服呢的圆口鞋，包着千层底。你看他四方脸赤红面子，两道粗黑眉下，衬着一双黑亮的眼睛，上嘴唇留着齐边齐沿的威武胡儿。真是落落大方，风姿潇洒，够上条好汉。他就是山大王冷如铁；下首立着一个五十余岁的短小精悍汉子则是二当家的名叫耿仨爷。冷如铁站在台阶上一看这小伙，就愣住了。他愣的什么呢？这小伙子长的太帅气了！要说穿戴吗，那可真十分朴素。戴着一顶蓝色便帽，身穿毛蓝大褂，白袜子，圆口鞋。要看长相不亚于观音童子。一米八十左右的大高个儿，不胖不瘦一身腱子肉，长得那个四衬劲儿就甭提啦。甲方大脸，两道浓眉斜插鬓边，悬胆鼻子玉柱通天，海口如珠，耳大有轮，显得十分精明强干。看去也就二十一二岁。不怪“火凤凰”说，真是人不在大小，马不在高低，英雄出少年呐？谁家父母这么有福气，养了这么个好孩子。我要有这样一个儿子也算烧高香啦！冷如铁和耿仨既为别人庆幸，也深为自己惋惜。他俩又看了过江龙一眼，心中说：“看来共产党里边真有人才呀！”他俩光顾看了，一直到过江龙先搭话：“您就是‘铁胳膊’冷四爷？这位就是‘水上飘’耿五爷！”他俩这才明白过来自己是出头迎客人的，连忙说：“不敢，不敢！我是耿五爷，四爷是咱山寨老大……你是共产党的代表，江先生吧？”“是我。”“快，屋里请，屋里请！”唰！有人把门帘一挑，三人进了客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