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花诗栩缺席开学礼 葛处默迫演情路缘（1/2）

次日正是处默高一下学期开学日。处默六点早起拨霜破冰，一番洗漱之后便出了蓝楦园。这蓝楦园和榭冰园离得不远，就是相背的两个小区，中间还有通道可通行。处默见了园门外倚睡的黄不苟，敝衣上积满白霜，口中微微吐出一丝白气，不觉心生怜悯之情。正当处默这番寻思，不苟却已在揉碎惺忪睡眼，处默如履薄冰一般，忙得掂量脚步轻重，欲躲进下一个转角。不料不苟已是清醒，蹦起身子，因曲曲折太久所以大腿麻痹，踉跄几步之后急忙追去。

处默见状，拔腿就跑，但论跑步这富家公子哪里是街边老乞的对手，这一次处默被不苟严严实实抓紧了。处默无奈，只好和他唠叨起来。见天色尚早，不如就花一个小时走去学校。又见不苟委实被冻得慌，便拿起书包，把自己的大棉袄脱了下来，递予不苟。不苟迟疑半晌，心中已懂得万分感激，噙着泪接过大衣。

一个小时的路程里，两人有说有笑。不苟学着处默说话，竟有了大部分的人性及意识，就如失忆的人渐渐拾回了记忆。不觉的，他们就已转到了惟歆学府的大门。只见大门顶梁上写着“惟歆学府”草体四个大字，两侧竖写着一副对联：惟歆育人才一百年，大庙涵学子两千座。联下是几株铁树，虽不高大却葱葱茏茏，另有一些不知名儿的长刺儿的小树，在铁树丛艰难生活，有的依旧展枝吐花，不仔细观察却不知到这花并非铁树所开；也正因为这些小树开的花接近铁树，众人以为说铁树开的开花，所以这些花儿才能尽显鲜妍而不被铲除。

这时，处默对面走来了同班的花诗栩，其姓氏便可高度概括其性格特征；长得似朵花，心儿委实花。

见了处默，诗栩咧着嘴笑，抚了抚额前飘逸的长发，说道：“怎么开学典礼拎着亲爹来了？”其实诗栩见过处默他爹，有意打趣处默的。

“我不是他爹。”不苟老实道。

”老人家，指不定您女儿就看上这个坏小子了呢，”诗栩说道，“处默，我有事先走了，你掺着点你爹啊。”说完便消失了。

“那叔，我也进去了。要不您??????”

“我就搁这待着吧。”不苟随口答着，心中却在回思花诗栩刚刚说他女儿的事。其实诗栩不过随口胡说，不苟却当真了，苦思冥想。

虽说处默与不苟交谈甚欢，但摆脱了不苟的羁绊，便好似脱缰的野马，两腮鼓气畅舒，飘飖脚步进了校门。

不苟于门外蹲着，打脑袋地想着他女儿的名儿。

处默正在攀爬校门后百余米的大庙山坡时，遇见了同班的曹俊渐，一副行尸走肉丧家犬样儿，占地的鼻子显得愈发大，下眼皮几欲囊了上眼皮，几根长发狗尾巴般黏于额头，眼角似闪烁着不知霜花抑或泪花，朵朵灿烂。处默正欲上前寒暄一番，于寻怀忽现，抢先一步。

“豪言寒假攻下杨婷雅小姐的曹公子，怎么这幅狼狈模样儿？”寻怀搭他肩，笑笑又说，“约好的，败下阵没商量，门口小吃店请客，昭告天下。”

曹公子不答，不换表情，继续蜗牛步儿。

而于寻怀却在一旁不住的捣腾，终于打开他的话匣子。

“你说，杨婷雅她是不是女的啊！昨晚我和她聊得通宵达旦可谓交谈甚欢。凌晨六点钟，我跟她最后摊牌，‘做我女朋友好吗？’她不花半秒就回我，‘做梦！’那一刻，我依稀瞥见旭日漏进了一缕淡薄的阳光，我却崩溃了。杨婷雅算是颠覆我前十七年对女生的理解……”俊渐顿了顿，咽了几口唾沫，嘶吼道:“她不答应早点表态啊，和我聊一整晚算什么意思！我呸！”

处默听着欲笑，这便是情不情的下场。又从他们身边略过，道:“今天是开学这等大喜的日子，悠着点。”

俊渐是憋了一海的话，那里悠得住。处默一句话完便无影无踪，苦了寻怀享用四方来的异样目光。

俊渐牢骚道:“杨婷雅那个女人整一个古猿猴脸庞，庞上点缀着星星般的痘痘。那上小下大的凸型脸简直能和杨幂的凹型脸完美镶嵌呢。我喜欢她，我瞎了眼了……”

男人对女人密语时定会尊她为“女生”，但当男人与男人谈论时，即便女生也会说成“女人”，尤其在总结经验之时，说“女人”让人觉得更有说服力。

俊渐越说越乏力，越加胆怯隔墙有耳，十面埋伏。

就在这时，背后传来刺耳的声音，令俊渐在冬风瑟瑟发抖:“曹先生，你说得好啊！”

原来是兰黛燕，比曹俊渐预想的好一些。可是越想越不对，兰黛燕和杨婷雅一向关系友好，况且兰黛燕夸张渲染的能力是有目共识，有耳共闻的。

俊渐焦急起来，弃了寻怀去追黛燕了。

寻怀同着无数重拾行囊的莘莘学子，或欣喜或哭丧地爬上了大庙坡。

“同学们，新学期，新气象，我们怀着激动的心情，重新踏上了大庙山坡……”

全府的学子笔直模特在正大操场上听候校长同志的开学致词。

“校长同志又在复习去年的开学致词了。”杜亦竹对葛处默耳语道。

高一一班已窃语四起。吴楼夕又感慨道:“校长同志正在声嘶力竭地实现他的人生价值——满操场的人须得木然仰视他，这可是他一学期最高傲的时候……”话音未落，楼夕似乎在人寰中瞥见了绝世美女，真正让他仰望的十二班的叶之可。

叶之可并不是主流的高挑美女，身高只一米五七，但她的脱俗气质足矣揉碎无数英雄的心。虽身高略落，但从不明踏暗垫高跟。天生丽质，也从不屑胭脂水粉。气场温柔，让人舒适可亲。如是如是好，她却不溺男色，一直心如止水。

吴楼夕瞥得极为小心。倒不是因高高在上的致词人以及随风飘渺的开学致词，这小心是因为一怕被叶之可觉察，二怕周遭同学编排。另外，这第一怕矛盾得很:虽然被视为窥看委实尴尬，但若能和之可姑娘对上一眼，是万年难求的。

楼夕见到之可被逗笑，笑得极有分寸:嘴角收了几厘米，朱唇起了多大隙，白齿露了几粒颗，甚至于何时出手捂笑，全可堪称完美的。这种笑，虽羞答答地捂了手，却不被人看为做作，全因为她的步骤走得准。

其实不然。做作与否取决于观看者的心态，天生丽质本身便自带了巨大优势将每个行为举止扯向高雅那一方。通俗而言，若是兰黛燕完成这套动作，纵是练习上万遍也不及之可可观。能呼风唤雨调兵遣将的便是那冥冥中早定了的天生丽质。兰黛燕，不是。

臆空中，吴楼夕臆想自己是叶之可的逗笑者，宛如完成了一番男人该有的大事业，不觉得自己一阵傻笑起来。身旁的杜亦竹和葛处默不住地耸肩提醒。

开学典礼便在楼夕那一阵笑声中结束了。

同学各自回班，立马寒暄起来。又言寒假作业，又言网络游戏，又言爱情进展，凡此种种，不胜枚举。

葛处默虽人缘好，但又不喜和同学交谈。他爱好的是随意在路边择一陌人闲聊，尽有这一类与同龄游戏人相异的怪癖。于是，他理了书包，自后门离开了班级。

处默顺着大庙坡要出校门，兀的见到不苟疯狗似的冲上山坡，驰向处默。处默瞬间懵然，怀疑自己晨早和不苟的恰谈竟是一场虚梦，便本能似的，又逃窜起来。

处默这次不往大庙坡跑，却越过护栏，往校园沿边的林荫小道跑去。

这林荫小道在惟歆学府是有名的情路，多少才子佳人便在这条路上私定

“终身”，于是就被唤作“情路”。情路逶迤绵延，阡陌交通，圈住占地千亩的学府。圈住后，途中更是开岔分道，蜿蜒盘桓。从校门起始，矗立着一颗百余年的老榕，根藤张牙舞爪，悬挂空中，似一条条伺机而动的蛇；树叶葱葱郁郁，相互推挡，争取每一分雨露阳光。

处默过了这“榕魂树事”，到了“月牙画廊”。

月牙画廊是个奇怪的建筑，共四层，南梯只通三楼，北梯只通二、四楼。一楼为材料室，画笔颜料一应都有。二楼为展览馆，为木板所分隔，切出二十厘米左右的小道，蜿蜒曲折。木板上粘有各种画作供人观摩，此设计为增多作品展览空间。三楼是漆黑的画室，虽然窗放得极多，但因窗上蒙有各种灰色图案，投影在地上，显得极为幽朦。四楼也是画室，却光明得多，但有各种奇形的椅桌，高低也不一，供学生自由创作。各楼之间也并非完全隔离，有放一小口，须用木梯相连。

过了画廊，处默回头一看，不苟依是紧追不舍。处默往六楼的教学楼绕了绕，又回到情路，已是粗喘嘘嘘，哈腰扶腿。而那不苟就是有一股倔劲，不肯放弃。如此，处默又经过了碧光亭，后花园，师舍楼，敝弃室，实验楼，往岔道迂了榆园，新楼天文台，听雨轩（碉堡式厕所），孔像，愿景楼，登高亭，回到情路，经古钟楼，诗社，星光画室，又下石梯到桃园场，拜宿舍楼，再下石梯，谒停车场，形将到了情路的末端，即圈回校门。

于这时，处默看见了两位背影，竟如此熟悉。原来，那位公子便是花诗栩，姑娘便是他的女友陈墨嬗，一米六二，矮诗栩几一个头的高度，皮肤看着极好，白里透红，鼻子又高又细，眼睛也细得很，尤其笑的时候，再搭上一个樱桃小唇，合计给人十分可爱的感觉。今天身上穿着黄白相间紧身毛衣，外面披着棕色豹皮小袄，底下粘着一条外油内暖黑色紧身裤，脚上蹭着系绒毛小球内增高白色棉鞋，十分俏皮的装扮。

原来，这两口并没有参加开学典礼，而是私自开家研小会。到底商榷什么内容呢？

这两口原是又在闹分手哩。

“花诗栩，整个冬天你理我几次啊！电话也不接，消息也不回，我还是不是你女朋友了！我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啊……”陈墨嬗吼道，但她的吼与别人的耳语几乎没什么不同。

诗栩被墨嬗的尾音“啊”逗着要笑，幸而墨嬗吼得过分陶醉，低下头眯了眼，于是诗栩登时换回严肃脸色。

花诗栩扶住墨嬗的双肩，扁着嘴，一副似乎再认真不过的模样，又往常一般的耳语道:“亲爱的，你怎么能这么说呢。你一直住在我心里，你在我心中的地位，你难道自己不知道吗？冬天是一场意外，过年陪伴老人小孩嘛，难免不得闲暇。我保证，从今天起好好陪着你，行么？”

冬天花诗栩忙于何事，墨嬗随意推测也知定是一打各种游戏，二搭其他女子。墨嬗知道一切却问他，就是想得到诗栩给的以上的回答。即便是有几分虚假，但诗栩好歹还会安慰自己。谁叫自己这么着迷诗栩呢？

这时，处默额头已浸出点点汗珠，在这样的冬末委实难得。他从诗栩和墨嬗身边梭过，只委屈地招了招手。

而不苟追到此处，竟停在诗栩身边。处默顾望发生何事。

诗栩正在摇晃墨嬗身子，撩拨墨嬗秀发，轻刮墨嬗冻鼻，以求原谅。墨嬗要笑出来，先又吼了一句:“别闹啦！”

这一吼，依旧藏十分嗲气。诗栩知道她原谅了自己，拥她进自己怀里。而一旁的不苟，却被吓得蹲下身子，双手抱头，在地板上瑟瑟发抖。

葛处默在远处见黄不苟狼狈竟如此，便回身想要羞辱一番。正当处默走进，不苟猝得一起身，处默又起势要走。

但不苟只是转向诗栩，说道:“我想起我女儿的名字了！”

原来，不苟追着处默，只是想让他带自己去找诗栩，问他这件事。处默自己误会，枉跑了四五公里的路。

诗栩和处默都一脸惊诧，何况一旁一无所知的墨嬗。

这时，不苟又开口说道:“我的女儿，叫黄钟琴！”

处默诗栩墨嬗三人耽耽相望，虽一脸木然却承载万分惊恐。

为何三人如此惊恐呢？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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