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8章.敖包会（二）（1/2）

作为东湟谷地最大马场的少主，扎西无疑是一位深谙马经与商道的年轻人，他的口才不似陈桉那般滔滔不绝，却精炼老道、沉稳内敛，尤其，是当说起养马的学问来，扎西更是不吝言辞，显得游刃有余地很。也是经过他一番详细的解说，跟随在身后、时不时忍不住伸出手去抚摸马毛的沈水笙，这才对整个华隆国的马种初次有了一个大概的认识。

当今华隆大地上，若说数量最多的马种，当属绫北的战马利川马，与江东的战马河曲马，分治天下。

绫北地势高耸，万山重叠，海拔较高，山原、盆地或平坝错落其间，牧地起伏不平，野生牧草甚多，因而适宜牧养蜀马，尤其以体质结实、短小精悍的利川马居多——利川马可驮、乘，亦可挽用，品质佳的，作为战马亦是上乘；而江东地区，由于多是平原、丘陵与山地的地形地貌，地理复杂，故而需要战马具备良好的适应性、较大的挽力和持久力——河曲马是一个古老的马种，公马悍威母马温顺、体格高大、便于管理，为挽乘兼用型马，深受将士与牧农喜爱。

然而，若论华隆国土上的三大名马，当属北境守卫古长城的戍军坐骑乌孙马、若水杂居地蒙骨族人的种马三河马以及江东的滨、云两州常见的战马河曲马为枭首。

乌孙马自不必说，有“天马”之誉的大宛马，以及盛名天下的汗血宝马，皆出自北境乌孙马。北境的悉数小国，自前朝时期便已俯首称臣，百年下来更是歼剿剔尽，独独留下这天下第一赫赫有名的马种，亦被后来的华隆国作为北境戍守古长城的军队战马，昂啸北疆；

而河曲马之所以跻身“三大名马”，说起来竟还要归功于扎西这么多年的苦心经营——扎西慧眼如炬，目光独到，他了解到绫北的蜀马渠道，多掌控在有“华隆第一马商”之称的傅家手里后，便另辟蹊径，并未采取与傅家合作的方式，反而枪头调转，通过与华夏中原通商往来，在自己的“安阳马场”悄无声息地引进了江东河曲马种十匹——而后，扎西又与潢梁郡湟中盆地的吐族长老交换得到了盆地马的幼马。他经过几年的交配饲养，驯化出了更矫健、更强壮的新河曲马，并且，将这一批新河曲马的品种独独售给了江东的骑兵，也就是大司徒宋烈的地方军队中。这也是为何几年之间，扎西一家以及“安阳马场”摇身一变，富甲一方的缘故。而新河曲马，亦整体作战素质得到了大大的提升，不仅增强了大司徒宋烈旗下的军队实力，更是成为了华夏族人的荣耀；

只是任谁也想不到，这背后默默的推手，竟然会是如此年轻的一介马师，扎西这个藏民生意人。

想到这里，不止是沈水笙，连陈桉与吴符亦不得不称赞，这扎西的心思玲珑，实在智慧。扎西如今的安阳马场里，留有的河曲马显然不多了，而他的爱骑“西风”，恰恰就是威风凛凛的河曲雄马。

不过，在华隆西境的渤州，则以藏民们擅养的西极马最为繁多。

不止是因为渤州境内的诸多部落民族里，以藏民人口最多，还因藏民们居住的地方草富水美，畜牧业本就繁盛，而藏族的农业生产力本就十分低下，故而倚靠着畜养藏绵羊、藏山羊、黄牛、犏牛、牦牛、野牦牛、马、骡、驴等动物，畜牧业在此地十分发达，藏民们亦善狩猎，却反而几乎是不务农耕。藏民们亦是靠此才能养家糊口，维持生计，所以将所畜养的马牛羊，都视为朋友般善待。

也是因此，西极马虽然体格健硕、毛发乌亮，看起来十分英气，却是并不好战斗勇，在华隆国的名马榜上，亦只能排名第五，甚至屈居在了体格短小、毛杂粗糙的西南马之后。

西南马则恰恰相反了，沈水笙他们在扎西的带领下，亦看到了马槽里圈养的三四匹西南马：个矮颈短，髻甲低平，体质结实，目光灵动。扎西介绍说，西南马囊括了大理马、乌蒙马、腾冲马等，素有“矮马”之称，但其性情灵敏而温驯，善于爬山，适于山地驮运，为高原山地的重要运输工具。西南马的体型极轻，耐苦耐劳，善登山越岭，为高原、山区驮挽、骑乘的重要役畜。故而，在荆、莞西境交界一带，西南马的作用亦不可小觑。譬如，西域少数贫瘠小国欲与华隆国的荆、莞一带贸易往来、充实国库、以钱养民，于是，西南边境的百姓们便都是通过驱马走那一带的茶马古道，来进行交易的。

至于蒙骨族人的种马三河马么......

带众人遛了一圈安阳马场的马槽，扎西此时淡淡的开口了：

“明日我与你们一起前去敖包大会。听闻蒙骨族一直以来自诩强壮的三大名马，实力堪称我华隆最强，我倒是十分怀疑。”若水杂居地的蒙骨马种，他的安阳马场里倒是也有几匹，却终非蒙骨族人引以为傲的上等马，故而，此番扎西亦存了心思，有些较劲的念头，毕竟华夏人有句老话叫“知己知彼”，这样也能帮助自己更好地驯养自己马场里的这些良驹。

“什么，你也跟过去？”沈蕙绸闻声跳起，一脸的别扭，“我看你是不服气蒙骨族人的马种，赢过你千辛万苦养出来的河曲马，想去挑衅人家吧！”

吴符笑着解围：“我看扎西兄挑衅不会，不服倒是真的——说实在的，我听了这许多，又看了扎西兄养了这么些一等一的好马，换我也好奇和不服了......对了，何为蒙骨族的三大名马？”

“蒙骨马有许多品种，铁蹄马、乌珠穆沁马、上都河马、乌审马、三河马、科尔沁马......等等。”扎西顿了顿，似在回忆，又似在组织着语言：

“据称蒙骨族先民，百年前是由北境以北迁徙而来，他们原本的封地广阔，以鹿为图腾，擅养鹿、马，一路南下亦是存了逐鹿中原攻陷南方的心思的，未料想反而异族不被华隆原先民所接纳，最后只能困居在了渤州若水杂居地这一方安隅里。”

陈桉邪邪的弯起嘴角：“史料确实如此记载没错。”

吴符若有所思：“那如此变故，蒙骨族的百姓们能够坦然接受？”

扎西摇了摇头：“自是不能。蒙骨族是马背上的民族，以马得天下，马仍在，天下又岂会放弃？”

沈水笙冷哼一声：“这天下谁说了算，恐怕还轮不到一个小小异族来非分之想！”这话带了点不怒自威的天骄神色，看得桃笙都心神一荡，颇为认同。

扎西与沈蕙绸皆瞬间一愣，又恢复了表情。沈蕙绸看着扎西沉默不语，便自然而然地接过话题继续道：

“铁蹄马、乌珠穆沁马、上都河马，便是这三种，并列为蒙古马著名的‘三大名马’了。我倒也想见识见识——不过，在见识之前，扎西，你不介意我们先在你这草场上，驰骋快意一番吧？”此话一出，早已按捺不住的连生和普穹，毕竟年少气盛，都已将渴求的目光急急投向了扎西。

扎西颔首，淡淡道：“无妨。诸位随意。你们也可今日挑选好心仪的坐骑，我先去吩咐后厨的大叔准备膳食起来。”

目送了扎西的身影消失后，沈水笙才携桃笙，跟随着雀跃的沈蕙绸与阿多一道选马。

沈蕙绸欣喜地像只百灵鸟，一会儿这儿看看，一会儿那儿摸摸：

“这扎西，藏着掖着的，我就知道他必是又进了些好马......哎呀那匹真健美，我再去瞧一眼......阿多你选好了吗？你说我选哪一匹好？”

阿多目不暇接，只好随意一指：“我挑好了，就这匹青色矮马。”沈蕙绸定睛一瞧，那是一匹云南矮马，也好，毕竟阿多是众人里年纪最小的，又是毫无功夫底子都姑娘家。

沈蕙绸于是点了点头，瞧向了一直在马槽前走得缓慢的沈水笙与桃笙主仆：

“哎，水笙，表妹，你们选好了吗？”

沈水笙转身回头，给了沈蕙绸一个明媚的笑容：“还在选。扎西公子养的都是好马呀。”

沈蕙绸哈哈大笑，有些得色：“好马确实是好马，这点我倒也佩服他......你们打算怎么挑？看毛发？还是看个头？我帮你们一起挑吧，然后咱们再一起去遛一圈，怎样？”她有些跃跃欲试了。

沈水笙灵动的眸子眨了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