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7章.连华殇（一）（1/2）

什么？

这是冰鼎？！

围观信徒炸了。这简直不可能啊！

这不是熬制酸乳的火鼎么？

这数十年来，他们都是亲眼见证了，紫袍高僧们当着众民的面，亲自从里面一勺一勺的现舀新鲜精炼的酸乳，那些悟法寺耗费一年时间特调的酸乳啊！

可是，亲眼所见，不由这些狂热的信徒们不信。

这么热的天，渤州正当酷暑盛夏、酷烈之时，若然这悟法寺摆出的不是冰鼎，何以这两个咿咿呀呀的稚童会愿意以面贴鼎，亲近上去不愿离开？

小孩子，总不会骗人的吧！

诸多康巴藏民信徒们，低头瞧着自己端在怀里的这些天紧赶细熬、还有些热乎的酸乳，再望了望这个巨大的冰鼎，总感觉哪里有说不出的怪异。

一个年岁居长的紫袍僧眼珠子转得快，立刻持珠振振有词念道：

“吾祖庇佑！以冰鼎之炼奶，为上乘雪奶熬制密法，渊源悠久，古法密封，一向不为外人道也......今大白于民，也是天数造化......”

说着说着，眼神示意黄衫的喇嘛们将这母子与父女两对悄悄拉走。

“恐怕是悟法寺自己的造化吧！”人群中突然有人于角落处发出激动的质疑。众民闻言，原本对紫袍僧的话有所动摇的，一听便又窃窃私语声更甚。

“就是啊，贵山师傅，这怎么会是冰鼎？真是闻所未闻的方法，好奇怪啊......”康巴藏民本就是直言性情，有人发声后，便不乏争先恐后提出质疑的信徒们叫嚷问着。

“我活了这把年纪，从未听闻过康巴有人是不用热火煎熬、反而用冰炼制的雪奶......”普穹爷爷哆嗦着干瘪的手掌，却坚定有力地发声道。

于是周围的一圈年盛的康巴藏民，闻言更是纷纷议论开了。

陈桉见势正好，便于人群中给了普穹一个眼神。普穹意会，便领着身边人将被驱逐下台的面色惊惶的小六阿娘等四人护在身后，不轻不重地开了口安抚周边道：

“大家莫要乱猜疑，反正马上活佛和大师们就要分赠给我们雪奶了，有没有蹊跷，咱们大伙儿看着便是了。”

此话一出，大家觉得在理，已有些狐疑的康巴藏民们便开始努力挤身到围观的最前头，翘首以盼着接下来，紫袍僧们今年到底会从这冰鼎里究竟取出什么；而仍有为数不少的部分信徒们，口中跟着几位紫袍僧们默默念着法经，依然坚定地认为这冰鼎炼“奶”毫无问题。

山寺撞钟，喇嘛们停止了念经。望着今日有些骚动的康巴信徒们，那年长的紫袍僧贵山眉头皱起，回身瞧了眼悟法寺二楼的莲花殿，便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高喊道：

“掌——勺——！”

一边，其余三名紫袍僧闻声，开始掀鼎盖、搭木梯，以大勺搅拌鼎内；另一边，两排黄衫喇嘛们亦各自取出一个只余拳头般大小空隙的竹箱子，有序地走下了悟法寺，来到了围观的信徒们面前，从中抓取一把把的叶片子，撒向了信徒们，口中念道：“一片！一片！——”直至撒完。刚刚才冷静下来的康巴藏民瞬间又被燃热了，纷纷欢呼喜悦，纷涌而上去抢拾撒向他们的叶片。不过其实就算喇嘛们不叮嘱，老实耿直的康巴藏民们也知道规矩，每个人都老老实实地只伸手抓取一枚叶片。

浮峣伸手抓取了一片，递给了陈桉。陈桉瞧着上面用竹签戳破的“廿一”标记，嘴角弯起。吴符和沈水笙、桃笙、连生一众抓取的叶片，也都悉数递给了浮峣。他们知道，陈桉必有打算。

一众黄衫喇嘛皆依序而返后，仍分列两排默站诵经。炎炎烈日下，已然过了半个时辰。贵山看向了三名紫袍僧，见其点头示意，便心头一松，从两排诵经的喇嘛面前缓缓巡视一遍而过，最后站在了正中央，朗声道：

“分——勺——！”

见三名紫袍僧分别拿着两碗特调的雪奶，自木梯上下来，瞅准这个时机，连生、浮峣和普穹分别从不同暗处的角度，袭出各自暗器，击向了那巨大的冰鼎。

轰。

喇嘛们和紫袍僧们皆慌忙转身，看见了刚才完好的大鼎突然崩裂成四五片，而里面赫然瘫流出了一股水，瘫倒了几只木架子和一个木桶......甚至隐约可见的，还有一两块没有化掉的冰柱。

众人惊呆了。

直到那股冰水借力冲下了台，流漫向了一些信徒身上，大家才慌忙避让后退，反应了过来。

陈桉和沈水笙、吴符对视，沈蕙绸和普穹也暗自冷笑。

瞧。

这，就是所谓“悟法寺历年精炼熬制的雪奶”的真相。

在鼎内放上几个木架子，上头架起一个装着所谓雪奶的木桶，而下面，就用这些冰块冷冻着这桶里的东西，知道鼎盖掀开，暑热之气涌入，两气相抵，这木桶里的雪奶才回温了起来，如同正常人家熬制的酸乳无二。

有一两个人捅捅身边人的手肘，暗暗琢磨了起来：

“啧，你们说，这雪奶会不会不正常啊？”

“不会吧！”

“可难说。我阿姐前些年饮过的，记得她当时就说感觉这东西入胃冰凉，入口却酸呕，有些怪异......”

“那，会不会因为是要存放久些日子，所以悟法寺大师们先给用冰块冻起来啊......”

“你傻是不是？这东西要是没坏没脏不怕有问题的，为什么他们还要用冰块冻起来？”

“说的是哦......”

唰唰。于是一众怀疑的眼光都聚焦到了三位紫袍僧们的身上。

而三位紫袍僧此时，望着自己手里端着的碗，明明是适才从冰鼎里拿出的、还带了些许冷意的“雪奶”，此刻，却像是每个人手中的烫手山芋。

康巴藏民虽然鲁忠，但却不傻。此时被康巴信徒们的每一双眼灼灼紧盯着，窃窃议论着，纷纷质疑着，他们有些站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