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6章.揭真相（一）（1/2）

相月廿九。深夜。

香徳乐都的乌苏城内，一片蠢蠢欲动的复苏与激动。

沈水笙远远瞧着，见月色下迎风翩立的陈桉，与浮峣密语几句后，浮峣便腾空遁隐。按捺多日的她，终是忍不住坐起身，离开了篝火围圈之地，向着仰头望月的陈桉袅袅走去。

“过了这个夜晚，明天就是‘雪奶斋日’的最后一日禁期了……陈桉大人，你还不欲告诉我们你的计划和探听的消息么？”

陈桉徐徐侧过了邪魅的面庞，对着沈水笙不羁的一笑：

“水笙姑娘，我还是喜欢听你直接喊我陈桉，比较悦耳。”

望着沈水笙无语的表情，陈桉又转过了脸，淡淡道：“名字取着，不就是给人称呼的么？你说这天底下，为什么会有人隐姓埋名，不敢叫人知晓自己的真名讳呢？”

陈桉的意有所指，听得沈水笙心中一激灵，，倏地直愣愣看向了用手在摩挲苍树之皮的陈桉，不知如何反应。吴符此时远远见沈水笙有异，便拍拍尘土，也站了起来走向他们。

陈桉没像是没瞧见沈水笙的神色有变，只是继续缓缓道：“是什么样的人，才能愿意抹去自己十年的印迹，背井离乡，前往另一个国度，一住，就是待下了几十年，也无怨无悔……”

沈水笙一怔：

“你说的，可是那日窑洞之人？”

陈桉点了一下头：“连华。此人气魄与心智，非一般人可比拟啊。”

沈水笙犹疑：

“按普穹的说法，当年喇嘛教找到他时，他也只有十岁，正是不谙世事的年纪，他也应该是受人教唆而已吧？”

“你当他那些口口相传的医理佛法、文经武学，都是怪力乱神惺惺作态么？”陈桉摇了摇头，淡笑道，“十岁时说的话，可能是被人蛊惑教唆；但十岁之后呢？”

沈水笙一怔，思忖起来。

“这么些漫长年岁，他的所作所为，在这孤身一人的异乡城土之中，全凭他一个人的才智能耐；他如今之所以成为万民敬仰的‘连华活佛’，唯一依靠的，只有他自己。”

“我亦认同陈桉大人所说。”吴符加入了进来，温和道。

“看来吴符兄与我不谋而合呢。”陈桉眯起细长而又盈润的眼睛，热情又好奇的模样：

“未知吴符兄看出了什么门道？”

吴符揖礼，缓缓开口：

“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日前‘雪奶斋日’那四五天，我带着连生在这个乌苏城里随意走动了几圈，适逢几户好人家的大叔大婶热情好客得很，我们就上门讨了几碗酸乳喝——与他们攀谈了几句。”吴符顿了顿，然后语含深意道：

“康巴藏民们确实淳朴又简单，他们若是信了一样东西、一件事物、一个人甚至一座城市的话，让他们为之付出鲜血的代价，想必都是在所不惜的。他们崇拜强者，尊重能者，虽然粗糙，却并不俗鄙。”

一样东西、一件事物、一个人，甚至一座城。

陈桉若有所思。他站在高处，深深呼吸这风中的凛冽与荒芜。

沈水笙亦沉默了。

既然称连华为“活佛”了，那么，康巴藏民，就是把他当成信仰一样崇拜了吧。

“他们很信连华？”沈水笙忍不住问道。

“很信。”吴符答。

“有多信？”沈水笙不死心，追问道。

吴符苦笑却又闪烁着不容置疑的认真：

“比对自己的亲生父母，过之而无不及的信。”

沈水笙哑然。

这是多义无反顾的坚定信念啊！

沈蕙绸先前对她说，待“雪奶斋日”的禁期一结束，便要于悟法寺当众揭发连华活佛多年行骗的瞒天恶行；

可她现在有点怀疑了，他们寥寥几人，再加上他们几个外乡人，真的足够去撼动连华活佛在康巴藏民心中的地位吗？

这样的撼动，会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呢？

她有些没底。

虽然，她不知为何，潜意识里其实挺愿意相信陈桉的。

她想，或许是因为他是父王的大司空吧。

她看了陈桉一眼：“真想一把火烧了悟法寺得了。”

看着沈水笙烦躁的小兽样，陈桉与吴符都莞尔。

“那可不行，水笙。”吴符温和宽慰道。“那悟法寺里不止有喇嘛，还住着信徒呢——即便只有喇嘛，也分有好喇嘛、坏喇嘛，我们不能一棒子打死所有喇嘛教的僧人。”

“我知道，我就是随便说说。”

吴符笑眼盈盈不做声，却是陈桉一本正经地接过话训教道：

“人命攸关，也能随便说说吗？如果你不是一介弱质女流，而是大权在侧手握重兵的在上位者，你可知，因你随便说说一句话，可能你身边的人、你下面的人，就会为你而草菅多少无辜人命，只为讨你心花怒放？”随后冷下了口气，惆怅叹道：

“因上不知下之疾苦，而轻谑下之疾苦更甚，层层加重，积重难返，是故才致怨声载道、民不聊生之根源。国之祸能不起与此？”

沈水笙讶异又哑然，第一次深深地看向了一向轻佻放浪的这位才子大司空。而吴符闻言动容抱拳：“大人拳拳之心，吴符感佩万分。”

陈桉随性的甩袖摆手：

“国运今此，何足道也？话说，”他一个转身，突然站在了沈水笙面前，猝不及防地给她一个魅惑又神秘的轻笑：

“你知道，怎样是快速的摧毁一个人心中的意志与依赖吗？水笙？”

沈水笙愣了愣，与吴符面面相觑。

陈桉哈哈一笑，拈花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