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4章.沈蕙绸（二）（2/2）

天葬开始后，天葬师打开裹尸包，将尸体脸朝下置于天葬台上，头部用哈达固定在石柱上。第一刀落在背上，先第一刀、第二刀、第三刀......竖剖三刀，而后后横又剖三刀。

手起刀落，表情凝重，气氛肃杀。而周遭，那群鹰鹫扑哧，锐视眈眈。草原风起浮动，一股腥气漫开。

齐映月似乎明白了些什么，胸前忍不住起伏波动。

“那号子，是人的骨头制作而成的。”陈桉幽幽飘来一句。

果然，齐映月立刻面色大变，一直隐忍的翻江倒海眼见就要吐出来——

却是身旁伸来一只手用手绢捂住了她的嘴。迷蒙香气，迎面而来。

侧脸瞧去，那柔荑的主人，是扑闪着一双明亮杏眼、衣衫银亮的少女。

“你忍住了！莫要吐！这是天葬祭礼，吐了视为不洁，是犯众怒、惹来他们暴力驱逐的！听明白了吗？”

齐映月看着这年岁与自己差不多的少女，那张巧嘴一张一翕，眼神很是认真的模样，连忙急急点头。那银装少女方才松开了捂紧了她的手，轻松一口气，灵动的双眸快速的审视了四周之后，她悄然无息的站在了齐映月前头，替她微微挡住了视线。

齐映月不禁对这名突然闯入她眼帘的少女有些好奇，注意力被她分散了些许去。看着她温言细语地对前面的一名抹泪的老妪安慰道：“格桑娘，人死不能复生，你不要太伤心了。”又见她如灵雀般穿梭过人群，走去了另一名伫足在刚刚唱着古调妇孺的红衣少女，轻轻拥过她的肩，拍抚着她抽泣抖动的背以示安慰......齐映月不由得内心暗自啧啧称奇。

待听到桃笙低呼时，齐映月不由得又转过脸来。这一看，她差点又是翻江倒海的一阵反胃——

那天葬师已然肢解了天葬台上尸体的四肢，割成小块，取出内脏，。天葬师他向周围的鹰示意，在他的招呼下，鹰鹫纷纷上前啃噬......不多时，所有的肌肉和内脏都被子吃得干干净净！

饶是连生这样的练家子，也不由得嫌恶的瞥过了头：“太恶心了！”陈桉身后的浮峣倒是面无表情，只是微微皱眉，似乎他对这血腥一幕并不陌生。

而此时，天葬师再把余下的骨头砸碎，拌以糌粑，捍成团团。又把地上的血水粘干，然后扔给鹰鹫，面无表情，一气呵成。做完这一切，天葬师郑重地步下天葬台，看起来是要去清洗手中血渍和刀具污秽了。

至此，整个天葬过程才又在围观藏民的一阵悲怆低吼声中，宣告结束。

......

陈桉满眼戏谑：“如何？我们娇贵的千金姑娘？”

齐映月强摁住心头又要涌起的恶心，假装镇定地惨白着脸，淡淡道：“确实别有风情。”

看着齐映月不怒自威的凛冽模样，陈桉不知为何，心头有了一丝异样，似乎是淡淡的愧疚，又像是莫名的、由衷的开始欣赏，她这一份骄傲的逞强。

齐映月却并不看向他们，而是兀自走向了刚刚那位朝她伸出“援助之手”的银装少女。此时，那少女背对着齐映月，仍在安抚拍打着那红衣藏服高唱古调的女孩。女孩感觉有人靠近，蓦地离开了银装少女的怀抱，抬头与齐映月视线对上。她的脸上挂满泪痕，看起来很是伤心地哭了一场。

齐映月一愣，又对上了银装少女转身亦与她对视的目光：

“她，她为什么在哭？”

“拉姆的父亲去世了。”看着齐映月仍然一脸茫然，银装少女望向了已然成骨的天葬台，很是耐心的解释道，“刚刚天葬的，就是拉姆的父亲。”

红衣女孩拉姆闻言，嘴巴瘪瘪，似乎又要哭起来。银装少女连忙又心疼地把她拥在怀里，让她的小脑袋靠着自己柔弱的肩膀。

齐映月顾不上身后跟上来的一众人，连忙歉意道：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

此时，银装少女身后，拥上来一男一女两名看起来侍童模样的人，男的倏地站到银装少女的前头，手放在刀鞘上很是紧张又警惕地与齐映月一众保持距离；女的却是泪眼汪汪，着急又怜惜地扳过那拉姆的小身子，拉过她的手，不停地安慰着，同时也让银装少女解脱了出来。

陈桉与吴符作上一揖，然后陈桉整襟上前：

“我叫陈桉。抱歉，我们不是这儿的人，若是多有冲撞的地方，还请你们不要见怪。”说完陈桉一一介绍姓名，然后朝银装少女一众抱拳微笑道：

“她叫拉姆，那姑娘你呢？这两位，想必是你的侍从了。”

银装少女捋过发丝，大大方方地走上前来，望向那后来赶到的一男一女，亦对他们报以爽真友好的粲然一笑：

“我叫沈蕙绸。她是阿多，他是普穹。”顿了顿，沈蕙绸似乎有所不解的自疑自问：“什么是‘侍从’？”

看看齐映月一行三对主仆面面相觑，似要张口为她作解，沈蕙绸很快了悟，飞快的坚决摆手解释道：

“阿多和普穹他们都是我奶娘的孩子，拉姆也是，他们是我自幼的玩伴。”蓦地，沈蕙绸还强调地补充了一句：

“他们不是奴仆。”

看着齐映月一众怔怔的模样，明媚灵俏的沈蕙绸朗声笑了起来。婉如灵雀，美若窈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