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3章.颜色好（一）（1/2）

廷尉府上。

杜翩然正坐院中树下，听见庭中蝉虫鸟鸣，抬眼一看，瞥见父亲杜长年经过的身影，不禁高唤“父亲——”，起身疾步走出闺院。

杜长年闻声伫足：“何事？”

杜翩然看了看烈日灼灼，对杜长年轻声道：

“父亲是否有烦忧事？翩然见父亲步伐沉重，且难得休沐却午膳延迟，担心父亲多忧多思，伤了身子。翩然不才，但愿意为父亲分忧。”

杜长年定定地看着杜翩然乖巧低下的头，思绪却纷繁。

不错，此下他是有些心烦意乱。

自上次烟雨茶会之事，已过去四日了。

这四日以来，虽他天天都上朝商政，却总是心不在焉。

首先，是那夜在奉义府的事端。

在钟侍人一脚踏进奉义君的花厅，木着一张脸宣读完褚宣王将陈桉贬为司隶校尉的圣旨后，钟侍人言简意赅转身就走，硬是废话没有多半句，叫人好是不解，陛下为何突兀有此旨意？——尤其是杜长年，他心中亦清楚，大司空陈桉向来是褚宣王信任的心腹之一，而此次烟雨茶会的那秽乱之事，又是由陈桉当下揽责督查的。

杜长年不能不暗自揣测：莫非，是办事利落的陈桉，查出了什么真相，令褚宣王勃然不快，才非要贬谪、命陈桉左迁不可？

基于此念，杜长年丝毫不敢在众目睽睽之下，问询即刻将要动身的陈桉一些线索去求证，究竟那**遭算计的女子，有无可能是尊贵无比的凤林公主……他担心悠悠众口，落人以柄。

甚至在强颜欢笑地目送陈桉慢悠悠的上了等他府中人鞭来的马车、已然走远了，而陈桉无暇顾及、放任自处的那名唤曰念奴却被“酒肉菩萨”奉义君命人又给在出府的半道截住、并且扔回那暗无天日已然烧成一片废墟的后院之中、叫天天不应之时，为了明哲保身，杜长年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奉义君背着陈桉做出此出尔反尔的下作之事，却一声不吭。

反正，一个卑贱的奴婢罢了。

且陈桉到底能不能翻身再回丰都京城，除了心思难测的陛下，谁又能知道呢？

要知翌日朝堂之上，他也只是旁敲侧击的试探提了下陈桉，便见褚宣王一声冷哼，硬生生坳断了手中的笔，咣当一声仍在了地上。

虽然可恨他堂堂廷尉大人，忙碌奔走了一夜竟到最后不了了之；

但是，杜长年眼观鼻鼻观心，自认该是和自己揣摩的事实，八、九不离十了。

再者，便是那得寸进尺、狂妄嗔贪的奉义君了。

他竟当真恬不知耻的，翌日不等自己下了朝堂，便派一名新管家司侍人过廷尉府，声称来取廷尉大人许诺的三宝贵礼——春雷古琴、桐木琴架与“玉屏风”。气得杜长年后来回府摔碎了一对汤碗。

还口嘱司侍人，须“提醒”他这位廷尉大人，奉义君今年的生辰，七月十四，莫要忘了赴宴。

那司侍人跟据说已被处死的庄侍人相比，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听闻自家的管事报禀，他在廷尉府门口与兴高采烈乘轿而回的杜嫣然碰上时，色眼咪咪，跟他的主子一个货色。

想到这里，杜长年就头疼。

他都不想去知道，他的宝贝女儿为何一大早就出门给奉义君的人这么不幸碰上了。

“翩然啊。”杜长年叹气道。

“女儿在。”杜翩然等了半天，才听到杜长年装模作样的叹息，心中感觉山雨欲来。

“若是我说，把你送给奉义君，你认为，可好？”

晴天霹雳。

但杜翩然是什么女子？她纵然心中骇浪翻滚，却敏锐地抓住了杜长年话语的关键字。

“父亲可是想要把女儿许配给奉义君为夫人？”

“怎的，你不愿意？”杜长年皱眉不悦道。

这其实只是他想到的下下策，如果最终实在抵不过奉义君的胡搅蛮缠时——毕竟，他齐寅贵是君侯王族，而杜氏只是依附王权才能求存的世族而已。他还不想，和奉义君在此时翻脸。

但让他献出他的宝贝千金嫣然，是决计不可能的。所以，真到那一步他也只能，牺牲掉这个其貌不扬的小女儿杜翩然了。

眼下，他也只是随口试探一下而已。但说到底，他杜长年身为杜氏一族之长，怎能允许，自己嫡亲女儿心怀忤逆之意呢？

只见杜翩然温柔的笑笑，抬起眼真诚道：

“翩然是父亲大人的女儿，所谓‘在家从父’，女儿身为嫡幼女，终身大事却能为父亲所惦记安排，为华隆国如今最为圣宠的权贵奉义君所聘，这是女儿的福气。女儿能携盛匣红妆，风光嫁给成熟富贵的奉义君，成为一府夫人，翩然感激父亲都来不及呢！又怎么会不愿意呢？”

“咳咳，真的吗？”杜长年听了，脸色颇为不自然，“若是，没有丰盛嫁妆、没有风光大嫁，你也不会怀恨于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