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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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美丽收到左良师傅的信，是在稿件发出后的半个多月的一天。厚厚的［邮电公事］大信封里放着新一期的报纸，美丽翻到第四版，没有看到自己的作品，无意间却看到了右上角有自己的名字“作者 陈美丽”美丽的心快速跳了起来，我的稿子呢？在她的署名下，是竖排的几小段诗句：

明天

作者陈美丽

挥手告别昨日，

今昔何时？

黑发尚在。

……

美丽有说不出的不自在。这分明不是我的诗，为什么要署上我的名字，难道那么巧又重名？她赶紧看落款备注：（作者：陈美丽倒影庙邮局电信班）

中午，张和平来局里，带着又一顺买的奶油炸糕，还有小豆包，笑嘻嘻的在投递班找到正要吃饭的美丽。美丽问和平：“张和平，你得什么喜帖子了，笑成这样啊？大中午的跑过来，刚睡醒吧，做了白日梦？”张和平从兜里变戏法儿似的拿出一份报纸：“我是来祝贺你的*作发表了啊？”和平赶紧说。美丽瞥了和平一眼：“你这话说的，哪儿干哪儿啊？我可没有什么*作发表。”美丽心想左良师傅也真是的，改成这样的东西还署上我的名字，不知道的人还不以为我抄袭的。而且老气横秋的词儿就往上放。

见美丽并不是那么兴奋，和平调侃道：“得嘞，大小姐，发了酸诗还瞒着啊，怕人看干嘛发出来啊，还不乐意认账了。来来，你不请我我先请你，算你先赊着账，等你稿费来了，请我护国寺吃碗杂碎汤。”

“行，你就别张扬了，到时候稿费我全请你！”美丽此时实在不想让和平再吵嚷了。和平假装用食指竖在嘴边，出洋相道：“低调低调，得嘞，明白了。那您吃吧，诗人大小姐。”美丽听了，悄声说：“你再贫嘴吧唧的，我可真就不吃了！”和平赶紧回道：“嘚嘚，我不对，您踏实吃，我帮你干活去。”说着进了机房。

阎师傅见和平又来给美丽送饭来了，开玩笑说：“傻小子，别整天不着调儿，该挑明了就赶紧挑明，混沌着夜长梦多，到时候到嘴的鸽子飞了。”

“哎哟，阎师傅您是说我那？我怎么没听出您在说什么呢？您直接给我点拨点拨就不成么？”

“这还不算点拨啊，和平？”阎师傅貌似神秘的一笑，走了。张和平被阎师傅突然说出的话搞的五迷三道儿的。隐约间他感觉阎师傅在暗示他什么，挑明什么？难不成是说美丽？和平心里有点儿膈应起来。

美丽吃完饭回到机房，对和平说：“和平，我真服你了，你可真是爱局如家了。回家赶紧睡会儿觉去吧，别整天介到处跑。”

“美丽，你怎么也看不出来事儿了啊？我什么时候下班不着家，到处乱跑了啊？我不就是过来好心陪陪你么？谁那么贱该下班不回家，不给加班费还跑单位来加班啊？”本来因为刚刚阎师傅的话就让张和平有点儿不痛快，现在又听美丽这么一说，他感觉特别委屈，所以脱口说出了自己的内心独白。

陈美丽听了张和平的一番表白，并不买账，她不高兴的说：“和平，和着我是耽误你的罪魁祸首了？你这么说可有点儿过了啊。你这么说，不知道的人真会以为我陈美丽不知好歹了！以为是我逼着你天天陪我，我还揣着明白装糊涂。我再次向你张和平申明，咱们俩就是同学，同事，也算是好朋友吧。但是咱俩从来没有、也没有相互承诺是男女朋友关系，这个你承认吧？这一点我已经多次说过了的，只是你总全当耳旁风。”和平听了美丽的一番话，心里咯噔一下，美丽今天彻底断了他的念想。看来阎师傅提示我是有原因的，一定是阎师傅知道了些什么，才暗示我了那些话。那美丽喜欢上谁了？他在脑子里一遍一遍的过，局里就那么几个小伙子，和平想虽然我个头儿不高，但是其他条件也并不比别人差，说起来只有自己跟美丽走的最近，再说，也没见美丽跟他们谁有什么更密的往来，和平内心非常沮丧。

二

左良的办公桌上放着一封私信，没有使用［邮政公事］的信封，也不像通讯员投稿那样，收件人写“编辑老师收”。通讯员都知道，一旦发稿信封上的“收件人”具体到某位编辑姓名，其他编辑出于尊重寄件人和收件人的**，是不会轻易拆开信封看稿的。一旦被指名道姓的收信编辑正好因故一段时间不在编辑部，稿件就有可能失去当期上稿的机会。

而这封信是特意购买的白色平信信封，上面中规中矩的贴着4分邮票，收件人指名道姓“吴左良先生收”，寄件人地址也不是邮政某个网点的，而是住家门牌号。从字体上看，吴左良感觉是陈美丽的字体，他想，这孩子又在搞什么鬼，这么郑重其事的。

打开信封，里面确实不是文稿纸，使用的是两张红色横格信纸——

左良师傅，您好！

今天冒昧给您写这封信，是因为我的心里一直忐忑不安。

首先，我感谢您对我的关心和爱护。千方百计给我创造上稿机会。

我也深知为了我的稿子您费了心力。但是，我觉着稿子改后已经就是您的作品了，诗作者就不应该署上我的名字了，应该是您的名字才对。这不仅是尊重作者，也是尊重您的劳动。如果不方便下期澄清，我只能保留意见，但不想用来参加红五月的评比活动了，还望您理解。

在写诗方面，我是门外汉，诗词格律都不懂。我的确喜欢普希金的诗集，我觉着他的诗集之所以好，其中也是离不开翻译家的贡献和付出的。我写的诗其实无所谓是诗，这次能成诗发表出来，同样离不开您下功夫帮我润色修改的结果。我觉着我还需要学习，今后还望您多多指教。

不知我是否表述清楚了我的意思，如有得罪之处，还望您海涵。

此致

敬礼

陈美丽

1988年5月15日

左良心沉了一下，辛辛苦苦反反复复斟酌的小诗怎么会变成这样？他把这期报纸发给陈美丽时，好像都能确定美丽拿到报纸，翻到四版，看到自己的名字印在报纸上时那一刻的兴奋表情。他似乎低估了美丽的鉴赏水平，低估了美丽的处事态度。或者说他好像并不了解这个比他小近十岁的丫头。此时他感觉耳朵根都在发热，看看周围，大家都各自埋头做着自己的事情，谁也没有在意眼下左良的情绪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