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1/1）

苏夫人盼丈夫和女儿，盼得度日如年，见四爷和云凤回来了，心里乐开了花，迎进后房，问长问短。冷四爷抽着黄烟，讲述经过。接着怎样遇见李爷爷上吊，怎样进城替父去刺杀大特务刁得彪。苏夫人听到这儿，心里既感动，又自豪。云凤讲到杀死大特务被包围，剩最后一颗子弹要自杀……苏夫人忙抱住女儿道：“不能，千万不能！”云凤眼眸湿润了，说：“这不回来了吗。”苏夫人松了口气，关心地问：“你是怎么脱险的呢？”云凤姑娘立刻愁容满面，唉声叹气，讲她如何在紧要关头，过江龙舍生忘死闯入敌群救出自己。苏夫人问道：“林先生呢？”“他至今不见出来，有可能……”云凤趴在妈妈怀里哭出声来。苏夫人摸着女儿的头，也掉下泪来“共产党伟大呀！共产党人是无私的！”冷如铁见女儿哭得痛心，也心如刀绞一般，可他是个刚强、坚毅的硬汉：“别哭了，哭当什么用？眼泪救不出林先生。只要有条件，我就要豁出这条老命也要把他救出来！”苏夫人点点头：“如铁，你打算怎么救法？”“死了我要取回他的尸首，活着要救回他的人……生要一块儿生，死要一块儿死！”“爸爸我也去！”“你还去？”云凤一甩头发：“对。去！因为过江龙是两次救我命的恩人，他是因为我遭难的，我必须去！”苏夫人听了，说：“孩子，说得对！可是你们怎么进城呢？你们杀了大特务，城内必然搜查，人家兵多以，又都认识你们父女，那不是自投罗网吗？”冷四爷说：“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我打算化装进城。”

冷四爷把山寨大事安排完毕，作好了进城的准备。父女二人扮成逃荒的难民，修饰脸谱。换上衣服，这一打扮还真变成了另外两个人。你看冷四爷穿件自家缝织的土黄粗布褂，喇叭袖口带豁牙；穿条毛蓝肥腿裤，裤角己绽开线，走路直呼哒；穿双傻鞋张着嘴，旧白毛巾头上扎；脸上一层油土灰，胡子拉撒还没刮；推着单轮跨车子，吱吱嘎嘎乱扭蹶。你再看云凤姑娘上穿印花小布衫儿，大襟钉着青纽扣绊儿，下穿条格肥腿裤以，两个裤角镶花边儿；脚穿绣花鞋，头巾是深蓝。挎个小竹筐，装的是破烂儿。爷俩这一化装不仅外人认不出来，就连苏夫人也看不出来了。跨车上一个破花篓，里边装的全是些破烂，手枪就在花篓底下。花篓旁有一床露棉花的麻花被，两件破棉裤。冷四爷把车带往脖上一搭，两手攥住手把，推着小车直奔保定城。你可别说，冷四爷推这跨车子还真挺带劲儿。哪知，他为救恩人，要去龙头扳角，虎口拔牙，闯虎穴，掏狼窝呀！想好这个办法，他日夜练推跨车子，不知摔了多少跟头，碰坏多少处伤才练出来的。这次冷四爷父女俩没敢上耿明大爷家去。为什么呢？恐怕敌人发觉是给耿仨报仇，有人来监视耿明老汉。再说，耿明老汉事后就听传说：刁得彪大特务叫一位来无影去无形、能飞檐走壁的女侠客给宰了。真是越传越神，说这位女侠是：三层楼“嗖”地就飞上去，一扬手，一道白光就可以杀死人！中国出能人啦。这回小日本鬼子和祸国殃民的国民党那些坏蛋，都完啦！耿明老汉又听说：冷四爷父女打死刁得彪，也被敌人包围打死了。于是，他就买了很多烧纸，偷偷在十字路口给焚化了，连哭带念道些什么，暂且不提。

单说冷四爷父女二人，来到保定刚要进城，见敌兵耀武扬威，堵住城门挨个搜查呢。冷四爷心想：来者不怕，怕者不来，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他沉着、冷静而自然地推着小车往门里走。把门的瘦高伪军瞪着双三角眼吓问：“干什么的？”冷四爷操着山东口音说：“老总，俺打听个人儿叫杨国财，那是俺表弟儿。投他……”冷四爷不愧是久闯江湖、见过大世面的人物，他这一主动问话，把敌兵闹得无可奈何，便不耐烦地说：“什么国财，家财的，我也不是管户口的。去，去，去！”冷四爷点头哈腰推起小车刚走几步，过来个胖矮伪军：“哎，哎，没搜查，怎么让他走哇？”“看他那个穷酸样子，算了。”“不行！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共产党最能装像。”这小子拎着三八大盖就走过来，先盘问后搜查。“老头儿你是干什么的？上哪去？姓什么？”冷四爷不慌不忙地说：“老总，俺姓祖……”因为他用山东口音有些侉，敌兵听的是姓冷：“啊！你姓冷？是不是曾大闹北平、洛阳城，而今落草微山湖的山大王冷如铁？快说！快说！不说实话，我崩了你！”啪！把顶门子顶上枪瞠。“老总！老总！”冷四爷装作害怕的样子，“俺姓祖，祖宗那个祖……”“什么？什么？”“过年供的老祖宗的那个祖！”敌兵才听明白，被冷四爷骂乐了：“嘿……吓我一脑袋头发。我觉得你不象冷如铁吗！干什么去？”“老总，俺是逃荒要饭的。俺家乡发大水冲垮了黄河大堤，颗粒没收。俺妞儿她娘也饿死了……”冷四爷装得真像啊，他用袖头抹着眼泪说：“没法子，到这找我表弟 杨国财，混碗粥哈（喝）。”伪军哼了一声，转过身就翻推车上的东西。用手把破被扔在地上，又用刺刀挑两下子，然后伸手揭花篓上往里看，“哈嚏，哈嚏。”闻到了酸臭味。这一招儿是真绝呀。小车上这些破烂，是用酸泔水浇完，捂在热坑上一发酵，又酸又臭。揭开狗皮褥子，你就闻吧！吓！吱儿--一股臭气钻入鼻子，不中毒也得熏得你直淌眼泪。你想这伪兵咋能受得了呢！可是，他还不死心，又用刺刀往花篓里去扎。这时，冷四爷叫声老总，往前跨两步，手往裤腰上一伸，伪兵一回头，认为冷四爷掏枪呢，马上转过身：“老家伙，你干什么？”冷四爷掏出小烟袋蹲在小车旁抽上烟了。伪兵吓了一身冷汗：“站起来！”把爷俩上下搜查一遍，才捂着鼻子一摆手：“快滚！”冷四爷鞠了一躬：“谢老总！谢老总！妞儿俺们直呀。”冷四爷不慌不忙推着小车，“吱嘎，吱嘎”往前走。云凤姑娘心里这个乐呀。我爸爸装得还真挺像呢！

爷俩推着小车进了城里，大街小巷人烟稀少。虽然少，可还是仨一伙，俩一帮，来回走动。细看不象老百姓。真猜对了。多数都是便衣特务、狗腿子，这是搞明查暗访呢。冷四爷一想，不能再这么往前走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别看在城门混过来了，可是这些特务，都象猎犬一样，眼睛尖，鼻子灵，露了马脚，误了大事。冷四爷推着小车就朝僻静小胡同走去。正在这时，正好警报器“哞，哞，哞”--吼叫上了。这是全城戒严，更不能再往前直啦。胡同的第三家是两间小土平房，门虚掩着，推开门一看，就知是户穷人家。冷四爷把推车放在门外，领女儿就进去了。门吱嘎一响，从里屋走出一位四十多岁妇女：“呀！你们找谁呀？”冷四爷赶忙答话道：“这位大姐，我们是逃荒的，妞渴了想找点水喝。”这位妇女看看云凤，寻思半天，似有点为难的样子，说：“那就到屋里喝吧。”爷俩当然不能客气，目的就是要到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