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1/1）

腊月的洛阳，六点钟天气，夜幕就隐隐扯下。耿仨颐指气使，威风凛凛地带着八名膀大腰圆的随从，携着陶罐、铜佛、九连环，飞骑踏雪直奔洛阳城赶来。进入北关，来到前街的白岳公馆，见那汉白玉石门大敞遥开，罗英、冷铁早已在门前立候，下了马，耿仨挺胸腆肚地跨上来，呵呵一笑说：“辛苦、辛苦，让二位好汉爷久等、久等。” 罗英恭恭敬敬地脱下礼帽说道：“有失远迎，还要请耿先生多多通融呢！”

耿仨想起昨夜在古刹内与罗英相见的情景，连连摇手道：“哪里、哪里，罗先生这番厚意还真让人脸上发烧呢！”他担心不放随从们进院，忙回身挥手又说：“瞧你们这肉劲儿，还不快把罗先生的货拿进来！”罗英给他们引道，便连连赞叹说：“无限感谢，无限感谢，耿先生肯于俯尊屈就，就是看得起我罗某。”耿仨一行进入院中，好家伙，这里面他们谁也没有来过，看着还真有点儿怵得慌。这白公馆乃是明朝宰相在洛阳建的一座私邸，院落一层套着一层。院中的一切建筑，都由汉白玉所做：斗角飞檐，景壁拱门，凝重浑朴之至；玉楹石柱，飞甍雕翠，弘敞辉煌之极。院中栽满银杏、白桦，粗大的树干、屈曲的虬枝，都是令人肃穆的银白色。一九二0年之后，此处辟为高级宾馆，罗英是用重金租下的。

绕过几道扇形石门、月亮石门和花插石门，耿仨一行被引进一道扇形石门，刚进这重院落，只见院中烧着三堆篝火，火苗如同三把巨型火炬，人未靠近，就觉远远地热浪灼人，驱尽隆冬寒气。再看三堆篝火旁，放着四尊汉白玉圆桌，石桌上嵌满着螺钿，在熊熊火光辉映之下，彩光满溢，斑斑斓斓。桌上摆满杯盘肴馔，干鲜果品。耿仨落草为寇以来，见过的东西不能算少，但这般豪华、富贵的气派，他实在没有见过。只得故作风雅地慢慢走到中间一张石桌，和罗英一同坐下。

这时，冷铁也早让人接过他们带来的陶罐等物，摆在石影壁下的一张长条石桌上，一一安排来人入座。耿仨的下人，当然没见过这样的阔绰场面。要叫平时，见到肥鸡牛肉，早就你撕我拽，生吞活剥地大吃起来。今天面对这色泽鲜艳，异香扑鼻的佳肴美味，唤不出名称，不晓得吃法，竟一个个掰弄着手指头，人人都怕露怯。罗英见众人都已坐好，就和冷铁给他们每人斟满一杯“刘伶醉”酒，双手捧杯说道：“诸位不辞辛苦，远道而来，不胜荣幸，来，干，为耿先生康泰如意，干杯！” 那些人随着端起酒杯，略微放开了一些胆子，不约而同地纷纷答道：“干、干！”顿时，拘谨的场面活跃了好多。耿仨让众人各自斟满第二杯酒，也把酒杯高高地举起来说：“咱们，弟兄们，为罗先生大发洋财，干，干！”两杯酒下肚，那些人都放开了胆子，什么海参鱼翅，熊掌燕窝，一个个狼吞虎咽地大嚼起来。

没有多大功夫，罗英幑一点头，几个仆人扛出三只剥得干干净净的小羔羊来，在三堆篝火旁各架起一枝红铜竿，将羔羊吊在上面烤起来。耿仨边吃边琢磨，这叫什么吃法，不是粗俗野人才这么烤肉吃吗？有点儿意思！只见火旁的几个下人各执一把长把铁夹，夹着那三只羔羊在火焰上精心地旋转，随着滋滋溜溜的声音，羊油滴滴答答地淌在火上，噗噗噗噗，使那火苗一蹿老高。约摸二十分钟，三只羔羊被烤得红里透黄、外焦里嫩。又有人在羔羊上刷些粉状调料，顿时肉香四溢，令人馋涎欲滴……

看着这道菜已经做好，罗英起身上前，接过一只油光闪闪的羔羊放在耿仨面前的长盘上，用手轻轻一撕，一只鲜嫩的小羊腿卸了下来。他布到耿仨碟内说：“今天的烤整羊，是家父往前最喜欢的吃法，我当众献丑，教他们学着做了，请耿先生笑纳尝尝。”

说着，冷铁等人也一同上来，把另两只烤得熟透的羔羊分给众人，耿仨带头一尝，果然这道菜鲜嫩爽口，香酥而不腻；味醇且不膻。“好，好！”众人无不称赞。 人们正当酒兴犹酣之际，罗英擦了擦手，从口袋中摸出一对雪白的去纹玉佩来。那两块玉佩较银元稍大，洁净的底片上各有三枚小孔，小孔四周各有六朵浮云，雕工细致，隐纹生动。在熊熊的火光之下，明莹耀眼，华光闪闪。只见他一摆手，有人拿过两把细巧的铁夹，一人夹住一块玉佩，放在火上烤起来。在座的人们都不觉一惊，刚才的烤羔羊味道确实不错，现在--他这是要干啥？！

耿仨焉焉地放下筷子，嚼在嘴里的一块羊肉无论如何再难咽下肚里，这罗英，他难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