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做梦（1/1）

远自天的那一边，远自云的那一端。穷尽目光之处那个身影立在黄昏斜阳里，他有一头浪漫的棕色卷发，和以往一样，蓄这络腮胡子，俊俏的侧脸被夕阳勾勒得熠熠生辉……何小雅从床上坐起来，看着手机屏幕上的凌晨两点，不觉得心里微微一沉。再无睡意的她伸手按开了壁灯。已经好久没有梦见他了，她记不得了；已经好就没有见过他了，许多年了。

他们说有了一个好的家庭，他们说他幸福美满……他们说了好多，二十一岁的她只能跟着大家祝自己的老师幸福，她甚至不可回避地要加入学生们的这一阵营，将自己所爱拱手让人。所有的一切在午夜梦醒之后就如大多数回忆一样塞进她的脑海里。在顾安南之后他喜欢上这个男人，在顾安南之前她爱上了这个男人。

“季平伯，我爱你”，她把素描本的最后一页写上这句话，告白有时候是一腔孤勇，有时候又是一场孤独。她选择后一种，不去说出。作为一个中文系的女生，在美术学院的专业课上，她只带一个素描本。除了零星几笔小画外，本子上全是潇洒而秀丽的字迹。最后那一页白纸上的字，一笔一划，写得工工整整，仿佛是时间篆刻的心事，有思念的影子。字写千百遍，不如最初一笔。

“你喜欢画画为什么不进美术学院”，他经过她身边，棕色的翻皮鞋，米白色的裤腿映入她垂下的双眸。画廊里空无一人，耳畔的声音不大。

“您怎么知道的？我不是美术学院的”她抬头问他，没有微风，没有音乐，没有花香，仿佛她不是在问什么，只是回答。定定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她第一次觉得天旋地转。他幽默风趣，他儒雅大度，他才思敏捷，他笑容明媚……他如一个神祗一般，在突然的一刻降临到她的身边，她手足无措，谁又忍心责怪。尽管到最后他和她都没有缘分。

一晃眼，年光似鸟翩翩过，七年了。多少青葱岁月都已经如缤纷的落英飘然远逝，她不是当年的小女孩了，她将要有自己的孩子了。

自昨天下午验孕棒上的两道红杠开始，她心底就升腾起一种莫可名状的喜悦。她想立刻告诉丈夫这件重要又愉快的事，但是过分的开心又让她过分的谨慎。显然她决定熬过这兴奋的一夜再在次日清晨做一个准确的检查，她还在想到底要怎样告诉安南这件事情，应该说这个生命。睡梦里却突然出现了那样一张脸庞，它竟然是季平伯的……他曾经本来可以和她有一个孩子的，是他自己选择离开了。面对不再爱自己的爱人，何小雅唯一能做的是成全二字。她无法忘记他的好，她亦无法忘记他离开时的决绝。大雨倾盆的城市里，她趴在河岸的栏杆上，衣衫湿透。当时她的肚子里已然有着一个人的骨肉，可是，他不要她了。云淡风轻的祝福和笑容背后是她痛彻心扉的难堪，餐桌下，她的手被自己掐出了血，离开后，一个人闯进了大雨里，从此，再不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