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苦学无趣轮换娉漫 倾思有人相同离笙（2/2）

张梅玉拿起纸条，上下对齐，再对折，然后在折痕上用指甲深深碾一痕，如是重复三次，将纸条放入抽屉之中。

班上向来是不开班会课的，只是看一些搞笑或深意的东西。这周的周会学道就因寻怀的事感慨起来：“平日在学校吃的不好，周末父母叫回家吃顿蘑菇炖上排，有错么？”

“做父母的确实不容易呐。小时候，我老妈洗衣服的时候，拧那大毛巾，拧得可干了；渐渐渐渐，昨天，我看我老妈拧毛巾，晒着直……滴水呢……倒是我……去把它拧干了……”学道老师说着，竟有些许的哽咽。

这话江觅雪听着，竟一手抚着前桌寻怀的头，另手捂着嘴，要哭起来。

寻怀连忙转过头，佯骂其同桌王瓖蕙道：“你又怎么惹我们家觅雪了？”

瓖蕙瞋目道：“于寻怀！”道完别嘴。

在这两桌关系中，于寻怀向来是向着觅雪的，如此便要有一个人拿来嘲讽垫话，很不幸，在寻怀这儿瓖蕙便成了这一角儿。

读书的日子过得飞快，转瞬间天气已渐渐转热。其实宏观而言，日子在哪儿都是飞快。

这一日是周三，早上最后一节是班主任的物理课。还余下五分钟，该讲的课业已讲完，于是班主任便让大家伙儿先散了，在接下来的食堂餐馆竞争中赢在起跑线。

楼夕寻怀等一干人正从愿景楼往下赶。而莫雨凝段柔枫并不和他们一起，比他们快一些，俩人挨得十分近。

吴楼夕便说起往事：“当初我们发觉这俩人在一起，也是这样的情况，那俩人在前面走着，越挨越近，最后，段柔枫便勾住了莫雨凝的手。”

文晰感慨到：“多么青涩的回忆呀。”

正说着，同行的花诗栩就拉着陈墨嬗跑前，要演这出戏。

诗栩佯装若无其事地走着，就等身旁的墨嬗来抓自己的手。许久没等着，却看到她生气似的匆匆地先行了。

寻怀问道：“两口子吵架了？”

诗栩顿了顿，似乎在回想最近一次吵架是哪次：是因为忘记陪她吃饭，还是忘记赴她的约。但因这样的事来得太频繁，一回想一窝蜂全部涌出，以最近一次进行筛选，这些记忆又乱作一锅粥，委实不好想起。

诗栩想说“我哪知道”，又觉得这话说出定会被他们抨击为没心没肺，只是二话不说先追了上去。

诗栩琢磨着如何道歉，因为不知因何原委，所以难以启齿。

诗栩走在墨嬗的旁边，嘴唇卯着手指，寻思了一会儿，再搔搔头发，硬着头皮说道：“那天的事，对不起，我发誓……再不敢了……”

诗栩的吞吞吐吐实在让人难以相信。诗栩并非因为发誓而断断续续，这样的誓对着墨嬗不知已经有过千百遍，早已驾轻就熟，而且收效一直甚好；诗栩的吞吐是因为将得罪墨嬗之事忘得一干二净，心中空荡无底。

今天的墨嬗也甚为冷静，往日早是一通的蹦跳嗲音哭闹。

原来，这并不是陈墨嬗，而是其孪生妹妹陈娉漫。她这妹妹不喜读书，初中念完便不再读书，平日帮帮家里管理药铺，有空也去学一些绘画音乐美容美发等等。

昨天，墨嬗心情十分不好，便和妹妹娉漫商量此事，要其顶替自己去学校上一天学。娉漫本不同意，想想这事也确实有趣，便答应了。

所以，诗栩眼前的只是娉漫，真正的墨嬗正在被窝睡觉哩。

娉漫见到诗栩不能辨别自己不是姐姐，已经心中有气——虽说自己与姐姐十分相像，但是认真看还是有所区别，尤其是姐姐耳朵上长了一颗痣。况且，他人若是认不出也就算了，眼前这人可是姐姐的男友呀，怎么能如此疏于职责！心里想着，无论如何也要给姐姐出一口气！

于是，娉漫尽量用姐姐般的嗲音，问道:“你倒说说，你错在哪了？”

“错在哪？”诗栩心中嘀咕着，这就如上课时最怕被老师提问到这个问题，偏偏老师就是叫了你，问了茫茫题海中的那一题。

诗栩有点无措，只是“呃”了几声。

这娉漫的原意不过是为了问出诗栩到底哪里委屈了姐姐，其实是诗栩自己胡乱猜测说了道歉的话，这下自己是骑虎难下了。

娉漫愈加以为姐姐受了如何天大的委屈，让诗栩如此难以启齿。于是，她又逼问道:“说呀！你错哪了！”

“上次的事是我不对，我不该那么对你！”

娉漫愈听愈是糊涂，说:“那你究竟错在哪？”

没等娉漫问完，诗栩抢着说:“上次大家伙一起去动物园游玩，我不该一定让你穿裙子的，害你被蚊子欺负得惨淡。”

娉漫噗嗤要笑出来，又忙着憋住了，因为她想起了姐姐那天回来双腿起小丘的模样儿。

原来不过是这等小事，娉漫想着。

正当娉漫要和诗栩说明真相时，诗栩察言观色，发现“墨嬗”并没更为恼怒，以为自己确实猜住了“墨嬗”的心思，于是趁热打铁道:“那天我不是也为着让你漂漂亮亮地出现吗？我原是好心，你若再生气，我等会儿帮你揉揉。”

这时下课铃已响，身旁蜂拥了许多的学生，大多只是当个过客，随意听几句诗栩油腻的情话；有的甚至驻足，观看着这对情侣的表演。

身后的楼夕那帮人也已赶来，娉漫见状，说道:“千万别！你合着还是把这话对我姐说吧。”说完，一溜烟消失不见了。

这下诗栩才悟被木偶了，一脸懊悔，楼夕一起人不懂原委，只看到那“墨嬗”又逃离去，以为两人居然有了不可调和的矛盾，于是寻怀又侃道:“分手啦？”

身旁的楼夕也不怨关着话匣:“兄弟没事。你们这手都分千百遍了，不差这一回。有缘千里来相会，分手千遍心不碎。吃个午饭准就好了，现在还是想想去哪吃饭吧，我们快被历史的人流淹没了。”

这一群人你我一句，有说有笑之时，身旁悠悠地溜过两个人。

你道这二人是谁？不是别人，正是曹俊渐和他的甜蜜女友杨婷雅。

那曹俊渐背着书包，两手兜在牛仔口袋里，春风满面地向前走着，似乎每一步都在踩着红地毯。这小子眼睛成了领导式的，旁若无人，压根没见到寻怀一干人。

身后的婷雅，小手抓着俊渐的书包，小碎步跟在俊渐后面。她看见了寻怀一干人，只是十分腼腆，拿另手捂着羞笑的嘴，并不打招呼。

楼夕自己爱情失败，却看见这小渐新婚燕尔水暖鱼欢的在自己面前显摆，忍不住一顿编排。

“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女人要是脱衣服，兄弟宁愿无呀，渐哥。身后有了一个伟大的女人默默支持着你，果然我们这些兄弟都成了外四路三环外的了。”

俊渐听到声音，立即把威风凛凛换做亲切可人，把刚刚摆在脸上的无比风光碎下来，粘上一层“没有你们这些兄弟撺掇，也不会有我这得意”的表情。接而，又说道:“哪里敢？没注意你们……走，请你吃饭去，当作赔礼道歉。”

花诗栩在一般也酸酸道:“得了吧。每次说请客，最后还不是各自付的钱。恋爱的人不容易，养着妞表面风光，软囊羞涩。”这是诗栩自己恋爱的经验吧，而且还不是这次和墨嬗的恋爱得出的经验——因为这次遇到一个爱自己爱的死心塌地的女孩，周末只要忍住性子，耐心等待片刻，就可收到墨嬗的邀请，如此花费也得先邀的那人出。君子风度还是在有外人以及恋爱的初级阶段稍微展现展现就好了，钱财乃身外之物，虽说身外，但最好也别离太远跑到别人的兜里头，在自己的兜里永远是最踏实的。

经验之谈往往意味着以偏概全。事物有其多样性，在不同介质上便会有新的命题:对于俊渐和婷雅所言，如诗栩所说，平摊。

吃过午饭，大家又在班上闹了一通。女生有摆一桌子的零食，边啃吃边闲聊的，男生有下棋玩牌的，一应所有娱乐节目都有。

寻怀只是坐在班上，和觅雪唠话。那云朵儿拉着王瓖蕙玩乒乓球社练球去了。

这寻怀和觅雪并不像莫雨凝段柔枫、曹俊渐杨婷雅等等计较感情，因为寻怀平时贬蕙扬雪太多，随意开口就是对觅雪的一句情话，所以两人早已习惯了打闹关系。

就如，数学课是娄济刚老师上的，总是妙语连珠，教导我们“思维是通过语言来传达的，上课认真听讲，有任何想法就说出来”。记得有一节课数学讲的是集合，娄济刚老师比喻那是一个橱子，觅雪一听橱子，不过带了个木字旁，竟想到了床，恍恍惚惚要睡着。觅雪脸趴着桌，伸出手，似乎想抓住救命稻草，挠了挠寻怀的后脖及头发。寻怀有些害怕，便回过头佯装愤怒瞪了觅雪一眼。如此，竟然甚是管用，觅雪顿时清醒百倍。

从此，觅雪一旦上课要睡着，就挠寻怀的头发。寻怀也因此要天天洗头发，生怕有一天脏了她的手。有时候逢着并不重要的信息课等，寻怀便念叨两句“罪过罪过”，然后立直腰板，让觅雪舒舒服服睡上一觉。

有时下课寻怀回过身子，看着睡觉了的觅雪，本想推醒她和她说话，手触到了她的头发，不忍心就想收手，哪料觅雪竟提起手抓住寻怀的手臂，当作枕头枕着睡了。

上课，觅雪的脚也不安分。寻怀习惯脚踩着椅子踏架，而觅雪却喜欢伸直了腿，她的腿又极长，就蹭到了寻怀。

寻怀纸条其曰:“我椅子下的这片地倒归了你了。”

觅雪回写道:“多美的事。现在乌驰的地皮可贵了呢。”

今天中午，觅雪竟和寻怀说起小时候遇到的表白的事:“五年级那会儿，我喜欢一个男生，但是因为我那时候戴着牙套，很丑，不好意思跟人家说。到了六年级，我脱掉了牙套，但是我已经不喜欢他了。可是有一天，他就跟我表白了，我没答应。我问他‘喜欢我你为什么早不说呢’，他跟我说‘因为你之前一直戴着牙套’。”

说完两人呵呵地笑了。寻怀深有同感:“我小时候也很喜欢一个女生，后来她把马尾辫给剪掉了，我就不喜欢她了。”

“合着你喜欢人家的小辫子吧？”觅雪抓着寻怀的手，笑着问道。

寻怀也习惯了觅雪的举动，很自然地回答道:“小时候不都这样，天真无邪。最苦的就是初三那会儿，桌上书本垒得老高，完全可以隐蔽睡觉。不过那些书也起了别的作用:前桌女生转过头时终于不要被她甩一头发。”

“那得长发呀？还在前桌呀？”觅雪嘟嘴问道。

寻怀摸了摸她的短发，又习惯性地蜜语道:“喔……我喜欢你那飘逸的短发，以及它独特的发香，我喜欢我的身后，有一个我最熟悉的人。”说完，又摸了摸觅雪的头发。

寻怀加那“喔”字，并把它拉音拉得极长，经过了阴阳上去四个调，为的是显得轻松玩笑。在以往的贬蕙扬雪中，这是寻怀惯用的招数，为的是让这情话不显得那么正式。

说完寻怀和觅雪，必须提及云朵儿这个人物。

云朵儿和王瓖蕙一起去乒乓球馆练球，云朵儿要去参加周末的校间比赛，适逢林离笙林去缪俩孪生兄弟都在。

弟弟林去缪在八班，哥哥林离笙在十班，两人皆有一米八多的个儿，高鼻梁大眼睛的，极帅，风靡全校。

第一天云朵儿来到乒乓球队，便跑到队长林离笙身前，俯首说道:“你好，我叫云朵儿，请多多指教。”

原来这云朵儿参加乒乓球社，为的就是和林离笙能够亲近些。

“哦，那你姓什么？”离笙瞪大眼睛，问道。

话音未落，云朵儿已抢答道:“我姓云，名朵儿，其中儿并不是儿话音。”因为但凡云朵儿自我介绍，必有人问她的姓。

初次见面，朵儿是给离笙深深一鞠躬，这是初级阶段的战术，尽量表现得小鸟依人；在往后的日子里，朵儿立誓要离笙俯首称臣，甘心石榴。

云朵儿是有一点乒乓球功底的，但是必须要装出对乒乓球是一窍不通的样儿，于是要离笙手把手，从抓板开始教授。

先试了几个球，云朵儿佯装左歪右扭，一个也接不到。渐渐，觉得应该表现得稍好一点，于是接中了几个球。接中了球，云朵儿便朝离笙望去，甜甜地笑一笑，似乎在说:“哟，我的进步都是你的功劳。”

不几天，云朵儿恢复到了未进球社时就有的水平。在外人看来，都是林离笙教导有方，让云朵儿如此快的进步。这时，云朵儿便添油加醋道:“你就是我生命中的伯乐。”说时，虽是嗲嗲的音调，但是十分深情款款，两眼直勾勾看着这位伯乐，让他知道，本来可以说“球场上”，却有意说成“生命中”，里面蕴有些许暧昧的味道。

林离笙受到大家的赞扬，心中已是十分甜美，男人的事业成就感完全被满足了。虽然和校中其他女生都有或多或少的瓜葛，但是此时起他已另眼相待云朵儿了。

渐渐，离笙已被朵儿治得服服帖帖。

离笙定是以为朵儿对自己一心一意，甚至以为她纯洁无暇，没有过恋爱，殊不知云朵儿恋爱经历至少曲指不能数。非但如此，球社时和离笙打得火热，但是一到班上，云朵儿有旧乐，已暧昧了半学期有余，资历比离笙老许多，是继潘文晰被甩，冷起凡被拒后较为明显的第三个，不是别人，就是那天寻怀在楼梯处不敢说云朵儿胸前无物因顾其颜面的季诚曦。

季诚曦是十分可爱的孩子，尤其脸上未褪去的两块肥嘟婴儿肉，能激发所有女性的母性心理。他又是十分细心的孩子，记得有一次身上忘揣银两，于是叫莫雨凝先借钱吃饭。后来，他立即在中午还雨凝的钱，并且是将五角硬币放中间，将一张五元和一张一元认真无隙地包扎起来，将这工艺品还给雨凝。

这诚曦是班上学习的好手，仅亚于赵敏莫雨凝。于是，朵儿经常持着书本，俯身倾耳以请。诚曦认真解答着，朵儿似乎听不清诚曦的声音，越挨越近，于是诚曦加大了音量，如此并没有让朵儿停止挨近，倒是让班上的人投来目光。

说到云朵儿不懂的地方，云朵儿便掰开诚曦的手指，然后取走其中的笔，在纸上画画涂涂，写出自己的不懂之处——尽管桌子上明明有几只各色的笔，但朵儿只取诚曦手中那一枝，似有弱水三千我只取那一瓢之意。

拿笔时的肌肤之亲，对于朵儿来说，已是苇草蹭牛皮——无关痛痒。但对于从未恋爱的诚曦来说，这让他手指声音一并颤动，心跳加速，脸红耳赤，已不能言语。

夜里，已过了子时。藏衾阁已是一片安寂，大家都已入睡，只有季诚曦一人，躺躺起起坐坐，不能成寐。偷着斜窗望去，无果树在廊道幽暗的风光下依稀可见。接着轻微的夜风，无果树的枝叶上下荡漾着。恍惚之间，诚曦以为看到无果树的果子，隐在深深的碎叶子之后，再定睛一看，却无。看着看着，窗外竟落起雨来，每个雨滴皆是调皮地往无果树叶上一跳，然后借着叶子回弹，瞬间蹦走无影无踪。诚曦觉得，这雨全是蹦进了自己的心里。

竟然，睡在旁铺的熊彬纷也并未入睡，看诚曦坐着发愣，怕骇了他，于是先轻敲床架，等到诚曦回头，气息问道:“怎么睡不着？想她了？”

诚曦不答，彬纷接着昏暗的灯光看到，诚曦将手指放于嘴唇，嘘道:“不要说出去。”

彬纷听诚曦说过，他的父母也是因为早恋，不小心有了诚曦，又不舍得打掉，于是双双在大一的时候就辍学。父母常常告诫诚曦，不得早恋，像父母这样受苦受罪。

于是，彬纷答道:“放心吧。我不会说出去的。”

接而又说:“睡吧。”

彬纷不一会儿便已入睡，而那诚曦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不能入寐。诚曦又想坐起，怕又惊扰了阁内又一个人，便又多一个人知晓自己喜欢云朵儿，为情所困，如此更有可能将此话传到父母耳中。

于是，他只是在床上翻来覆去，不敢起身，大约到了寅时，恍惚有浅浅睡下。

如此思念云朵儿还有乒乓队长林离笙。不仅初出茅庐的诚曦被石榴裙，就连身经百战的离笙也难逃一劫。就在这俩人的思念萦满朵儿一身之时，朵儿稍稍纠结了一会儿应该选哪个男生，毕竟每天如此同时操控两个男生也会心力交瘁。但是她纠结不下，一会儿便熟熟地好梦去了，不比那两位思念成灾的男生。

而这云朵儿究竟会选择谁？谁又将最终抱得美人归？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