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0章.千钧发（一）（1/2）

普穹和阿多不知何时也自人群中走上了前，忍不住悄声问道：

“水笙，你的射艺着实一流，是跟哪位名家学的吗？”

水笙笑着摇摇头：

“我父……家父的骑射出色，”沈水笙渐敛笑容，有些落寞，打着哈哈掩饰道，“我的三脚猫功夫，都是偷师家父的。”

其实，沈水笙心中感慨着：再出色的射手名家，又哪里能比得过征战沙场过的武将呢？

武将亲历过生死，知道那千钧一发的存亡一线，有多么的重要。

因此，再没有比他们更力拔千钧、真正举箭扬弓可以百发百中的“神射手”了。

这也是为何，自小自己便看着父王褚宣王空有一手能箭箭中靶的好射法，但是，父王却坚持要请沙场百战死的将士们戍更宫廷时，在冷宫中一遍又一遍严厉教授自己的缘故。

沈水笙还记得父王当时一脸严肃认真，对自己说过的那句话：

“凤林，你要记住了，花里胡哨的东西有用一时，但真刀真枪的实学，学到你的骨子里，才可以保你一世。否则，别人会赞美你，却不会害怕你，总有一天，人外有人，你便会栽大跟头的。”

会赞美你，却不会害怕你。

沈水笙笑了笑，目光瞥过一脸平静的国师大人和那眼神中有些愤愤不甘的撒拉族姑娘，紫衣的达斡。

沈水笙信笃了父王的话。

所以，她这人有些恶趣味，她不像高调清高的陈桉，她是从来不爱作威作福的——但是，她很喜欢看人栽跟头。

尤其是那些主动找茬蓄意挑衅又眼高于顶的人。

“这一场不能算国师大人输。”

紫衣少女达斡突然冷冷开口。

“第一箭，他她二人分明皆射中了红心，谁说后来居上，把前箭射破的就必须算输？规则里有这个说法吗？”

沈水笙一怔。众人亦是哑口相觑。

达斡趁机鼓动着蒙骨族民道：“对吧？是没有吧？那么，这第一箭，怎样也只能算作旗鼓相当，是平分——再加上这位姑娘略逊一筹的第二箭，还有比国师大人射近靶心的第三支箭，一平一胜一负……这一场，只能算他二人打成平手！你们说，我说得是不是个道理？”

蒙骨族民果然顺竿上爬，趁机欢呼力挺“国师没输”，狂热的目光又重新落回到他们敬爱的国师大人身上。

“狗屁道理！”普穹忍不住恶狠狠骂了句。

连生感觉不可思议：

“这女的真的是撒拉族吗？莫不是蒙骨人潜藏其中、故意诳咱们的他们的人吧？”他狐疑猜测道。

阿多亦默默地点头。她看得到，那紫衣姑娘迷恋的目光都要黏到那位伟岸的国师大人身上了。

这时，却见沈蕙绸不知什么时候回来竞技场，兀自走向了国师大人，指着沈水笙方向的人和马，似与国师大人交涉谈议着什么。

只看到居高临下的国师大人，原本淡淡的微笑有些凝滞，鹰眼犀利的环视场上一遍，便微微颔首，拂袖转身朝陈桉走去言语了几句。

而沈蕙绸亦牵着她的栗色大马，杏眼眨了眨，兴高采烈地走过来沈水笙一众的面前。

“你和他说了什么？”沈水笙好奇问。

沈蕙绸俯下身，轻轻帮沈水笙理了理她肩上的披风，又心疼的摸了摸躺在地上哼哼的‘玉追’：

“没什么。我就和那位国师大人商量了一下，水笙的马和人都受伤了，那么让我来替她竞技最后一局的骑射赛好了。”

“什么？”普穹和阿多料想不到沈蕙绸撇开他们是去干了这件事，惊异地喊出声来。

“那那个人同意了？”阿多追问。

“同意了呀。”对上众人怀疑的目光，沈蕙绸云淡风轻道，“因为国师大人的马受了点伤，也有些不妥需要换马，我表示同意他也换坐骑，便如此说定了。”沈蕙绸顿了顿，笑嘻嘻道，

“不过，国师大人再三强调了，这竞赛者不能同时为赌注......所以，对不住啊水笙，那个，若是万一我输了的话，咱俩就要调换个个，得把你赔给这国师大人当媳妇儿了......”

沈水笙哭笑不得。

吴符敛下双眸，嘱沈水笙让桃笙扶着至一旁歇息，自己和连生弯下身来，替她为‘玉追’检查着四肢躯干。

“胡闹！”扎西一脸铁青冷斥，拔脚就走，“我去和国师大人交涉，我来替，赛两场我无所谓！”

沈蕙绸急了，一个箭步窜上去，有意无意地避开了吴符和沈水笙等人，拽住扎西，低声言语：

“我有他们忌惮的东西在手里，你放心吧，他们不会乱来的。”

“什么东西？”扎西狐疑。

沈蕙绸用身子挡住了旁人，在扎西手里画了个圈，附耳窸窣了几句，而后拍拍他的胳膊，对上他若有所思不说话的面庞，柔声示意：

“......跑了两圈，水笙的马又那样乱窜，应是所剩不多了......不过你待会儿自己仍也要留点心，别重蹈覆辙了去。若是咱们赢了能够全身而退的话，这事就到此为止，不要扩散了影响最好。”

扎西瞥了她一眼，怼回了一句：

“说到底还不是你闲着撑得，带朋友来跑若水来惹是生非的？这沈姑娘可跟你这位沈姑娘不一样，你没瞧见，司空大人其实对她多在意？你啊你，日后到了你府上，你放心，你做的好事我绝不会替你遮掩半句的。”

沈蕙绸气噎，白了他一眼，正欲转身却被抓住了肩膀。

“好好骑射，别逞强，就算比输了，咱们跑还是跑得了的。”扎西盯着她沉声。

“知道啦！啰嗦！你才别输了呢！”沈蕙绸不耐烦，忿忿抽出了身子，辙回了沈水笙的身边，朝她笑笑。

“你刚刚很勇敢哩！”沈蕙绸朝着沈水笙竖起大拇指，夸赞道。

沈水笙莞尔，只是目光舍不得移开‘玉追’半分：

“幸亏‘玉追’就算再如何癫狂，也存着灵性，忍受着不把我摔下马......只是不知它究竟受了什么刺激？原想让它陪我痛痛快快驰骋一遭，我也无憾了......却不料害它如今这般萎靡......”

沈蕙绸欲言又止，便假做轻松状拍了拍胸脯，豪言承诺道：“我替你们把场子赢回来！”听着‘玉追’突然抬头呜咽的声音，沈蕙绸笑了，又补充了一句：

“也替‘玉追’把面子赢回来！”

‘玉追’轻轻甩动了一下马尾。众人笑了。

目光回到了竞技场上。

扎西一如既往的发挥稳健，不过似乎足下多了些警惕防备之意，故而他的坐骑“西风”比起第一局看来，显得不那么飒爽疾奔了。

咻咻咻。

速度维稳了些，扎西的命中率便也更显见高多了些——三箭中靶，其中两箭皆命中红心。

阿多和沈蕙绸欢呼，普穹和连生亦为扎西大声叫好。扎西眉目溢出了浅浅笑意。骑经紫裾飘飘的萨拉少女达斡时，扎西的眉头不禁一挑。

达斡眼神清冷，牵着缰绳缓缓上前，走进了竞技场。

达斡一出场，便是于第二局的国师大人、沈水笙和扎西不同，有别于前三位的小心翼翼，达斡显然反而放任了身下铁蹄马的速度，仍它纵骋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