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1章.出丰都（一）（1/2）

“哦？”齐映月搅着的汤匙一顿，陷入了沉思。

最危险的地方也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此时此刻，他们身处危机之中，若说奉义君真的派出府邸的人到各个大小客栈搜寻个遍，那么这伎坊确实是令人出乎预料也料想不到的蔽身之所。

绝了。

毕竟谁能想到，他们会躲在舒舒服服的青楼软床上，逃过一劫呢？

抬头扫了眼屋内陈设，齐映月漫不经心道：

“这‘缥缈馆’的陈置，瞧着情致不俗呀——看来吴符此人来丰都虽不算久，倒是丰都的好去处却摸了个透。”

“是呀，桃笙也这么想的。”桃笙偷笑，小声道，

“我原以为这吴符公子既然如此清楚丰都的青楼楚馆个中秘事，该是吟风弄月之人，谁料桃笙不小心一句话，臊得这吴符公子结结巴巴的慌忙解释……

后来还是连生说清楚了，我才晓得，原来吴符公子来丰都为贾府徐夫人奔丧已有个余月，期间因贾府两房之人发生了一些龃龉事，最后为了不闹开丑事，两房协商的结果就是，打发了一个牵涉其中的夫人近婢，叫念月的，给卖来了这缥缈馆做奴隶，以示惩罚……”

桃笙绘声绘色，同情道：“要说这念月姑娘也真是可怜，无妄之灾，却成为别人家族斗争的牺牲品。连生说，这个念月姑娘，其实本是与吴符公子相熟的世家贵女，她祖父曾是荆州的地方官，于吴家颇有恩情，而她的叔父，则更厉害了，甚至后来位居九卿之一过……

可惜前些年荆州某地洪灾，灾民哀鸿遍野，本来顺势揪出了一起渎职案，她的叔父还被陛下夸赞刚正不阿呢！偏偏突然大堤断坍，那大堤曾是她祖父和叔父花了三年共同监造的，就这么一夜之间毁于一旦，加重了洪灾死伤惨情……

陛下龙颜大怒，于是就将她全家打入大牢……还未入秋，她祖父和叔父便直接问斩了……族亲里，男子全部充丁，妇孺则皆卖与世族为妾为婢……”

听桃笙这么一说，齐映月思忖片刻，隐约有了点印象。

这念月的叔父，应该是两年前被同样身为九卿之一的柳少府因荆州断堤案而弹劾的治粟内史，嫉恶如仇脾性刚直的朱大夫是也。

据说这掌管皇室专需财政的柳少府与统管华隆国财政税收的朱大夫，原是出自同一师下的得意门生，情谊深厚，只是后来志趣不同，便各行其道，渐少往来了——这柳少府与廷尉杜长年，逐年亲近得很，而这朱大夫，一家子出了好几辈贤才傲骨，却都是独来独往，身子骨硬的臭脾气，朝廷上下，没少得罪人。

齐映月为什么这么说呢？她记得很是清楚的一件事：

——那年父王命向太史给自己授学一段时间，自己对于书中的国脉经济苛捐杂税这一块历史，不是很懂，向太史被自己缠不过，又说不明白，只好代她这个彼时备受宠爱、劲的凤林公主，去求请朱大夫这位治粟内史，来进宫专门讲解一课——

未料向太史后来是沮丧着脸回来的。

说是朱大夫一口回绝了，很是不客气地说了这么句话——

“公主有公主的本分，臣下有臣下的本分，臣下为大王之臣，应尽心尽力为大王分担国之忧难，而不是花费宝贵时间，赶进宫去给年幼又基础薄弱的公主授学，公主实乃需要的是一名精通财学之师，而不是大王的华隆国辛苦培养、任命司职的我们这些三公九卿。”

字字犀利，却无可辩驳。

那是除了从母后口中听闻的孟太宰之外，齐映月自己亲身接触之下头一次这么佩服一个人。

这位朱大夫的品格操守，令齐映月堂堂一个凤林公主，记忆深刻。

思及此处，齐映月看了眼神情淡寞的桃笙，知她伤怀自己的身世，便出声抚慰道：

“这个朱念月，确实可怜。那吴符可是认出她来了？”

“起初并没有。”桃笙摇头道，“念月姑娘是夫人近婢，几乎随时随地近身侍奉着夫人。待到偶然一次，她奉夫人之命去吴符公子的院落送馐食时，正巧吴符公子在抚琴，念月姑娘说了几句见解，彼此这才因交流而认了出来……可那时已经晚了。

吴符公子本想借口身边缺少侍女研墨，问贾老先生先把念月借过去他的院子，也可先免了她劳役之苦……可才没几日的功夫，那段时日吴符公子又犯咳疾，未等吴符公子康复后开口，贾府已经起了风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