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荒村泯恩仇（2/2）

看着郭不惑已是而立之年的沧桑模样，与往日意气风发的麓山大弟子大相径庭，看着这荒村山野，竟是有几分的唏嘘。

“若不是拜你们所赐，我们也没机会归隐这黄沙之中。”

“你不是和山长去云游了吗？”

“山长年事已高，自是不会让我在身边久留。”

“倚月不当留在怡红酒馆的吗？”

面对时千喻的连番质问，郭不惑冷笑出声，“有些时候，真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我和她，声名狼藉众人唾弃，哪里还容得下我们？”

时千喻低头，瞧见那十指肿胀的关节，再想起倚月那周身的脂粉气与浓妆艳抹的脸，恍然明白了。见状，郭不惑拂起时千喻散落在耳边的发：“你说，若是在这荒山野岭的地方我对你如何了，顾琚之会怎样？”

不等他说完，时千喻将手上的玉簪指在了他的喉间，“那你便试试看，大不了一命换一命，我无所谓。”

感受到喉间的玉簪渐渐扎入肌理，郭不惑放下手中的乌发，笑说：“罢了，我惜命，反正你也被赶出了麓山不是吗？这牡丹花下死的事情，还是留给别人吧。”

说罢他将身上的外袍脱下递与时千喻，“明日早上我将马车赶至界碑的地方，你早些去那。日后，我们再也不相欠了。”

话毕，他转身准备走，时千喻瞧着他在那夜色里踉跄了一步，喊了声：“师兄，小心。”

闻言他顿了顿，似想说些什么又往前走远了。

脑海中浮起初见时他意气风发的少年模样，手中的袍子还有温热的手感，时千喻鼻尖微微泛酸，这些年，早就谁也不欠谁的了。你不是麓山的大弟子，我也不会再回到那处，麓山于我们而言，都不过是往日繁华中的一隅罢了。往后山水迢迢，又有什么好介怀的呢？世间的轮回大多都是如此吧，熙熙攘攘不过须臾，最后立于世间的，也不过茕茕孑立的仓皇。

这一夜睡得格外好，若不是黄沙拂面自己还能再睡上几个时辰。想起郭不惑昨夜的话，时千喻背了行囊即刻往界碑的方向赶去，现下天色还未全亮，倚月不会发觉，若是大亮了少不得要闹上一场，毕竟，两人之间并没有多少好的记忆。

待赶到界碑处，郭不惑早已等在那了。远远的瞧着时千喻奔了过来，他便扔了马缰跳下，径直准备走。时千喻知道二人之间也没多少好话需要寒暄的，自也准备快些走去。正欲走时，身后他的声音传来：

“一路小心些，往北走风沙更大了。”

“嗯，记着了。”

“我走了。”

“嗯。”

两人都没再转身，他说的极短，自己也答的简单。好歹同窗一场，自是不能失了最后的礼数。待到身后的脚步声远去，时千喻爬上马车，撩起车帘准备放置行囊，竟发现里面多了一床棉被还有一包干粮和水，蓦地被击中，时千喻怆然坐下，纵使当日再多过节，今时今日狭路相逢却也是相逢一笑泯恩仇了。坐在马车里嚼着干粮的时候，时千喻恍然记起那年的长桌宴，大家都在，山长，莫玄，郭不惑，自己，顾琚之。如今，当真是天南地北双飞客了。

“黄粱美梦不过顷刻，我在这异域时空五载，赚了。”

夹杂着酒气的清水入喉，灼的喉间发疼。一句话还未说完，又被悉数咽了回去，压在离舌尖最近的位置，盘旋跳动，击落眼底最不自持的寒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