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云游天一方（三）（2/2）

郁珏似乎是想起什么来了，将怀中的一卷诗取了出来递与旁边喃喃不休的顾琚之，道：“千喻在山下写的，留在了房里，不知道是不是写与你的。”

顾琚之微醺间似是澄明了些，接过那纸笺小心翼翼的展开，只见上面是时千喻惯用的簪花小楷：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

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

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

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横汾路，寂寞当年箫鼓，荒烟依旧平楚。

招魂楚些何嗟及，山鬼暗啼风雨。

天也妒，未信与，莺儿燕子俱黄土。

千秋万古，为留待骚人，狂歌痛饮，来访雁丘处。

看及第一句算不得情恸，当看至第二句方想起那日她忽的进了书房题字的情形，自己问她怎的只有零星几句，她笑言其余的日后再写与他看。原来，这个中的，便是如此了。

“她还留了什么话？”

郁珏手中的杯盏悄然搁下，“她倒是没留下什么话，只是觉得等不到你便走了。不让我问归期，也不许人跟着，出去的时候只带了些盘缠和干粮，说是想明白了就回来了。”

顾琚之眼角处似乎有**，他斜靠在身后的藤椅上不知作何回应，连日种种在自己脑海盘旋，师恩，麓山，时千喻，相思，处处都是自己为难的错处。

“你既喜欢，为何不下山去寻她？”

虽是何秋园说明了道理，郁珏还是无法接受，明明尚未是天各一方，怎的就只能两厢分离呢？若是只有顾琚之伤怀那也就罢了，这时千喻是自己疼爱的人，看着她终日郁郁寡欢终是于心不忍。

“我说过要全了她所想，既不能陪她去，那便还她恣意。”

“她知道吗？她会回来吗？”

郁珏一连串的发问，顾琚之只是抿而不言。因为自己对这些疑问也没有答案，她知道吗？自己并不确定这些心意她会否明了，这些时日的分离究竟是成全还是隔阂？自己全然没有定数，对于时千喻，自己是不可确信的一端，而对于顾琚之，时千喻便是那小心翼翼的掌上雪，无论如何都不敢惊了她，自己的所作所为全然是私心里的护短，却不知她作何感想。

“罢了，随你们去吧。明日我便要去荔城，今日七夕，权当是上山来瞧瞧你如何了。”

郁珏饮尽了杯中的残酒，就着手上的衣袖揩了一把嘴角，嬉笑着对何秋园说：“夫子，我下山去，这人便交给你了。若是他发起疯来，还望你多照看些。”

何秋园摇头，指着时千喻那纸笺上的诗句道，“丫头字愈发的进益了，瞧，狂歌痛饮，来访雁丘处这一句写的极好。”

两人相视而笑，闻言顾琚之也无奈笑开，她终究是自在的，哪怕背负着一身负累，她还是有着那么多的骄傲与无肆，这世事的规训，于她而言，不过是书卷上的残墨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