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情深深私定终身（1/2）

这个周五，下午没课，张玉龙痛痛快快地睡了个午觉，起身，洗把脸，整了整衣服，便匆匆忙忙地来到海鲜大酒楼。还未进门，何小贵已笑容满面地迎了出来，叫道：“哎呀，大学生来了，快请进。”冲阿贵一笑，张玉龙就从从容容地走了进去。这时，酒楼里并无客人，服务员们都聚在一个角落里谈天说地。何巧巧独自坐在一张饭桌旁，一只手托着下巴，做沉思状。见张玉龙进来，她立刻站起来，用手拢了下鬓发，笑道：“贵客来了！今天要吃点什么，尽管说！”张玉龙不由自主地用手摸了摸头，喊了声“何姐”，说道：“老白吃白喝，哪好意思！”又道：“何姐，咱们退一步说话。”听了，何巧巧就引他上了二层的一个包间，何巧巧掩上门，说道：“坐吧。”张玉龙坐下来，直言不讳地道：“我手头有点紧。”说罢，不好意思地微低着头。何巧巧笑道：“我以为什么大事！别的没有，钱我这儿还有点。说吧，要多少？”张玉龙有些难为情地应道：“不是借钱，我想找份工。”一听这话，何巧巧眉头皱了皱，两只白玉般的小手交叉在饭桌上，沉思了一会儿，道：“你还得上学，零工可不好找。我的酒店几乎清一色的小女孩，用不上男的。家教不错，钱不多，但不耽误上学。不过，咱们这是在郊区，老农民谁请家教呢？”张玉龙连忙道：“不是家教，就是有，钱也不够用。我可以干体力活。”听到这，何巧巧关切地注视着张玉龙，问道：“体力活就一大把，可你吃得消吗？”张玉龙忙答道：“我以前在工地干过小工，没问题。”何巧巧长吁了一口气，道：“小工也没多少钱，而且占用你的上学时间，合适吗？”张玉龙道：“先填饱肚子要紧，管不了那么多。”何巧巧“唉”了一声，摇了摇头，低声道：“既然这样，我替你问问，过两天答复你。”听了，也不吃海鲜了，张玉龙对何巧巧千谢万谢，然后轻轻松松地走出酒楼。何巧巧在后面一直送他到学校侧门，望着他瘦削的背影，不由地叹了口长气。

张玉龙缓缓地走回宿舍，一下子躺到床铺上，左思右想，唉声叹气。一个“愁”字，真是了得！

周六上午十点多钟，张玉龙就迫不及待地来到海鲜大酒楼。何巧巧早在门口等候着他，俩人彼此招了招手。何小贵也向他招手示意。何巧巧就开门见山，大声道：“我的一个朋友在江村包了一小楼，刚动工，居民楼，不危险。你想不想去试试？”听了，张玉龙喜上眉梢，急急忙忙地问道：“行！累点没什么。多少钱一小时？”“下午干五小时，每小时四元。出苦力，收入不多，现在都这个价。”说着，俩人走上二层。大厅里面还有零零落落的几个客人在吃早茶，见他们俩进来，都招了招手。何巧巧一一点头示意。她问张玉龙道：“咱们一起在这吃顿午餐，然后骑车到江村去，怎么样？”张玉龙用手搔了搔头，笑道：“还蹭你的饭吃，那多不好意思。”何巧巧微笑道：“既然这样，还是‘恭敬不如从命’吧，我让人给准备。”张玉龙知道贝壳类的便宜，忙道：“多上点贝壳类的就行。”何巧巧道：“你吃不穷我。咱们可是老友耶。”俩人随即在靠窗的一个位子坐好，她喊了声“阿贵”。阿贵忙赶过来，何巧巧道：“你去准备几份蛤，一份海螺，一份扇贝，再加一条鳜鱼，一盘青菜。要新鲜！”说罢，向他一挥手。阿贵知道何巧巧对这大学生宠爱有加，哪敢怠慢，匆匆离开，让厨房准备去了。约莫过了一个小时，他们俩的菜一道道陆续上来，来此吃午餐的客人也陆续到来。这时，何巧巧道：“还等什么，动手动筷子啊。”张玉龙也不客气，大大方方地吃起来。何巧巧则基本上都在看着他吃，含情脉脉，偶尔吃点鳜鱼、吃点青菜。张玉龙不大敢直视何巧巧的双眸，太多情了！太迷人了！他只是“埋头苦干”，吃起来，就如同秋风扫落叶，一扫而光。何巧巧见了，微笑着点点头。饭罢，俩人又聊了一会儿。

天气仍很热，俩人各骑一辆自行车，向江村徐徐而去。

俩人一面骑车前行，何巧巧一面轻轻道：“江村是我娘家，也就三四里远。熟人好办事，你就放心吧。”听了，张玉龙连连点头。

俩人赶到江村，时间才下午两点多。张玉龙一看，都是一排排清一色的二层奶油色小楼，齐齐整整。他们径直来到工地。在工地，也就六个人，各各忙忙碌碌，汗流浃背，时而尘土飞扬。一个又瘦又矮、衣着光鲜的男子迎上来，连声叫着“何姐”。何巧巧笑着为他们介绍：“这是王老板。这是张玉龙。”王老板打了个哈哈，忙道：“老板可不敢当，何姐才是真正的老板。”何巧巧正色道：“你给他安排什么活，可别累着他，这可是大学生。”王老板笑道：“工地最轻的活就是筛沙子，他就干这活吧。”说时，他打量了一眼张玉龙，张玉龙心领神会，忙道：“行！行！多谢王老板。”接着，张玉龙又问道：“明天就开始吗？”王老板答道：“没问题，就明天。”说罢，他握住张玉龙的右手用力地摇撼了几下。事情就这样说定了。

张玉龙和何巧巧遂告别了王老板，骑车往回赶。一路上，张玉龙心花怒放，有说有笑。何巧巧只是认认真真地听着，并不言语，不知是喜还是祸。

张玉龙的勤工俭学生涯就要开始了。

次日中午，张玉龙到食堂二层喝了碗粥，一口气吞下三个面包，回宿舍拿起军用水壶，灌满开水。这时，阿军他们都躺下睡午觉了，他却骑车往江村赶去。到了工地，王老板候着他呢。他接过铁锨，冲王老板笑一笑，就开始干活了。他抬起一锨沙土，用力地扬到筛子上。接着，又是一锨沙土。尘土滚滚，扑得满脸满身都是。烈日当空，炎炎似火烧，他觉得汗涔涔的，身上冒油一般。工地得跟上进度，下家等着和泥。他就如同一台机器，不停地挥动铁锨。一会儿工夫，全身汗水与尘土混在了一起，他几乎变成了一个泥人。尘土不时飞到眼里来，泪水直流，眼睛发涩。他干得热火朝天，他很珍惜这个机会。和泥的是一个四川人，个子矮小，见张玉龙干得这么猛，就不断地劝道：“兄弟，你悠着点，你这样，我也吃不消。”张玉龙这才放慢节奏，一锨一锨慢慢地铲起沙土，又扬起在筛网上，觉得也不那么辛苦了。干着干着，忽然，狂风大作，飞沙走砾，黑云翻墨，昏天黑地，霎时间，伴随着电闪雷鸣，大雨哗啦啦地倾泻下来。张玉龙站在雨中，任雨水冲刷身上的泥土。呆了一会儿，周身凉爽，赶忙跟着工友躲在一栋房子里，脱下衣服拧干。约半小时的功夫，雨又忽然停了下来，太阳复露出笑脸，阳光一片灿烂。张玉龙又干了起来。从下午一点，一直干到六点，除了喝水的功夫外，张玉龙就没歇过，他觉得筋疲力尽。

他赶回宿舍时，晚餐时间早过了。他赶紧冲了个澡，换了衣服，往硬板床铺上一躺，又困又乏又累，不觉喘气呼呼地睡着了。一觉醒来，时已是晚上九点，他的肚子“咕噜咕噜”乱叫。于是，他赶紧起床，拿起饭盒，准备到食堂去吃宵夜。这时，忽然听到何巧巧在楼下喊他的名字。他忙跑到护栏边，见何巧巧正抬起手拢着自己的鬓发。真是娇艳无双！张玉龙叫道：“何姐，什么事？”何巧巧喊道：“赶快下来，到店里吃宵夜去！”一面喊着，何巧巧一面向他招手。

“恭敬不如从命”，他只好走下来，跟着何巧巧到酒楼来。甫到酒楼门口，阿贵就笑嘻嘻地迎了出来，引他到了一个包间。何巧巧自去招呼客人去了。阿贵先殷勤地给他沏上一壶茶，并给他斟上一杯，说道：“先喝茶，我给你推餐车去，自家人不用客气！”张玉龙呷了几口茶之后，这时，阿贵便亲自把餐车推了进来。车上摆放着各色小吃，比如清蒸排骨、虾饺、凤爪等等，还有各种面食，比如叉烧包、奶油包等。他也不辨优劣，样样尝尝，狼吞虎咽。阿贵在旁边一面看着张玉龙津津有味地吃着，一面点上一支烟，慢慢吸着，一面心里纳闷：“家姐到底交个北方佬干什么？真是匪夷所思！女人的心思有谁懂？”想着，就不由地多看了张玉龙几眼，觉得这北方汉子英俊潇洒、气度不凡，只是太嫩了点。

张玉龙饱餐一顿，告别何巧巧，这才心满意足地赶回宿舍。

阿军他们四个依旧吵吵嚷嚷。他也懒得理睬他们，只觉得腰酸背痛，手脚发麻，在床上翻了几个身，沉沉睡着了。

韩小兰还是照常在中山大学读书，勤勤恳恳。她只是到了周末才回家，看看母亲，帮帮店里。只是自从不见了张玉龙之后，她心中充满莫名其妙的失落感。几多失意，她有点失魂落魄！“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又上心头”。她从母亲那里得知，他在工地打工。情窦初开，她担心他！她挂念他！

张玉龙因为以前干过类似的活，过了一个礼拜，对筛沙子就驾轻就熟了。不管阴天下雨，还是晴天日晒，张玉龙咬紧牙关，他坚持了下来。

期间，每到周六晚上，何巧巧都亲自请他到酒楼吃一顿像样的宵夜。见他皮肤渐渐变黑了一些，但是身体更壮实，精神抖擞，她悬着的那颗心也就放下了。张玉龙则对她感恩不尽。俩人间大有“名利脚下踩，情义两肩挑”的味道。

时光荏苒，岁月如流。大一第一学期结束了。学生放寒假了。但张玉龙不得不留了下来。

阿贵在酒楼前碰到他一次，彼此打了个招呼。阿贵很好奇，告诉何巧巧道：“放假了，张玉龙呆在学校干吗？真是莫名其妙！”何巧巧一听，心中疑惑，决定去探个究竟。

这天上午，张玉龙正在床上躺着看《政治经济学》，忽然听到何巧巧在楼下喊他的名字，倒是吃了一惊。整了整衣衫，他匆匆忙忙地走下楼来。何巧巧直截了当地问道：“放寒假了，你怎么不回家？”听了，张玉龙苦笑一声，道：“两门副科不及格。温习一下，准备补考。只好留下来了。你也不必大惊小怪！小菜一碟！”说着，他露出一脸轻松的神情。倒是何巧巧满面愧色，她长吁了一口气，叹道：“唉，都是我害的。”张玉龙轻描淡写地道：“这是哪里的话！你帮我的忙，我还没好好谢你呢。老蹭你的好饭好菜，咱们谁跟谁啊！”何巧巧沉思半晌，一抬手，提议道：“你就不要打工了，我借你钱，行不行？”没想到，张玉龙脸一板，大声道：“那可不行。这笔钱对你不算什么，对我可是个大数目。”这时，何巧巧下定了决心，道：“干脆我就供你吧。”张玉龙摇了摇头，道：“咱们非亲非故，你凭什么这样做，我以何相报？”似乎开玩笑似的，何巧巧笑道：“以身相许怎么样？”说罢，她的双颊泛起两朵红晕。张玉龙一下子严肃起来，他紧紧盯着何巧巧的双眸，一字一句地道：“你当真？婚姻可不是儿戏。”何巧巧这时决心已下，她冲张玉龙秋波一转，斩钉截铁地吐出两个字“当真！”。张玉龙则长吁了一口气，怦然心动，反而有点半开玩笑地道：“倒贴的媳妇谁不要？好！就这样定了！毕业后我娶你！一言为定！‘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何巧巧用白玉似的右手梳理了一下云鬓，十分欣悦，对张玉龙道：“既然这样，走，到酒楼去，咱们庆祝一番。”于是，俩人并肩走向学校侧门。一面走着，俩人的心房都扑通扑通跳个不停。此时此刻，两心相许，俩人沉默不语。

一来到酒楼，何巧巧就对阿贵道：“先来一对龙虾。叫领班李璐过来。”阿贵见何巧巧春风满面的样子，低声道：“家姐，龙虾现在不是论‘只’吗？”何巧巧瞪了他一眼，嗔道：“就算两只吧。另外上一瓶茅台。”阿贵对一个服务员使了个眼色，那娇小的少女赶紧小跑着过来，对何巧巧微微鞠了个躬，轻轻道：“有什么吩咐？老板。”何巧巧毫不客气地道：“李璐，给我俩找个包间。还有吧？”李璐低声道：“正好刚空出一个，您这边请。”说着，用手一指。于是，何巧巧和张玉龙随李璐走进包间，俩人对面而坐，何巧巧对李璐又吩咐道：“可不能随便让外人来打扰。”李璐应了一声，掩上门，轻扭腰肢，出去了。这时，何巧巧欢天喜地，笑盈盈地道：“我年岁比你大许多，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张玉龙正色道：“‘女大三，抱金砖’。年龄不成问题，真心就行。男子汉‘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是一诺千金。关键是，你不要顾虑太多。”听了这话，何巧巧如同吃了颗定心丸，一颗扑通乱跳的心一下子平静下来，仿佛平静的湖水。何巧巧轻声软语地道：“你可是大学生，我虽然有点钱，但毕竟是老农民，又没多少文化，到时你不会嫌弃我吧？”张玉龙表情严肃地道：“这是哪里的话！我也是老农民。文化水平算什么，我只是要个‘老婆孩子热炕头’，我的要求并不高。我只听说‘男孩爱漂亮，女孩爱潇洒。’你很漂亮，又善解人意，我喜欢！”张玉龙又诚恳地对何巧巧道：“其实你年龄也不算大，还年轻着呢。我真的中意你！”这时，何巧巧用右手支着下巴颏，这“中意”两个字令她心醉情迷，她禁不住笑道：“广州你可没白呆，会用‘中意’这个词。我也的确喜欢你这个山东汉子。咱们是你情我愿！”说着，她的一张俏脸变得绯红绯红的，整个人犹如莲花仙子，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这时，李璐把酒菜一次性全端了进来。何巧巧挥手示意她出去，道：“我们自己来。”听了，李璐识趣地退了出去。这样，何巧巧给俩人斟满酒，俩人碰了一下杯，俱一饮而尽。张玉龙贺道：“这一杯祝我们永结连理。”待他俩干第二杯酒时，何巧巧则贺道：“祝我们百年好合。”俩人碰了碰杯，又各一饮而尽。到第三杯时，张玉龙说了个“白头到老”，俩人又各饮了一杯。一连干完三杯，俩人才开始用筷子慢慢夹菜来吃。一面吃着，何巧巧一面问道：“这可是终身大事，你一人做得了主吗？”听了，张玉龙正色道：“我在家里文化水平最高，又是老大，都得听我的，这点你可以一百个放心！你当我的话是儿戏？！我们都是成年人，说话算话的！我爸妈虽然是农民，但很开通的。自己的事当然自己做主！”张玉龙的这一席话令何巧巧心花怒放，喜上眉梢！真是“酒不醉人人自醉”，一会儿工夫，何巧巧面飞彩霞，似乎不胜酒力。张玉龙也有些晕乎乎的，飘飘然，难辨东西。

阿贵在店门口与李璐嘀咕道：“李璐，你说，我姐是不是跟那小子关系不寻常？”李璐向他抛了个媚眼，笑：“那是你们的家事，我可管不着。”说罢，抿嘴一笑，低头不语。何小贵自此似乎多了一件心事。

张玉龙和何巧巧吃完饭、聊完天，脚下如腾云驾雾，俩人走出包间。何巧巧笑嘻嘻地把他送到大门口。

张玉龙走出去没几步，韩小兰却迎面而来。一面走着，她一面哼着“你到底有几个好妹妹”，猛一抬头，见到张玉龙，不由地一怔，对张玉龙说道：“你可让我好找，原来到我们家酒店吃饭来了。我们家的饭菜可不便宜，你哪来那么多钱？”张玉龙呵呵一笑，也懒得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向她招了招手，就东倒西歪、摇摇晃晃地回宿舍去了。韩小兰望着他的背影，自言自语道：“这事蹊跷！”她的心中充满疑惑。

张玉龙回到宿舍，往床铺上一躺，心里想着：“没想到今天就这么轻易地把终身大事解决了，白捡了个如花似玉的老婆，真是痛快！”想着想着，乘着酒劲，不仅整个身体轻飘飘的，整颗心也轻飘飘的。

洞房布置得富丽堂皇，宾客们都早早离开了。也不知谁把电灯关了，只有一根红烛闪着耀眼的光芒。何巧巧羞涩地坐在他对面，头上披着红盖头。他轻舒猿臂去揽她，不想她双手用力推了自己一把。自己一跤跌倒，浑身湿漉漉的。

他吃了一惊，醒转过来，原来是一梦。自己睡着睡着，不知什么时候滚到地板上了。他清醒过来，翻身上了床，开始整理自己的心绪。这时，楼下，何巧巧在大声喊他。他赶紧翻身下床，走了下来。

何巧巧笑盈盈地对他道：“走，跟我进趟城里，给你添点过年衣服。”张玉龙二话没说，顺从地跟着她就走。